……说是这么说,但景暄其实是不大高兴的。他这个人骨子里有种大大咧咧的随意,觉得自己跟谢燃一见如故,于是早就在心里把对方“引为知己”了,没想到谢燃压根没把他当回事。
他把那些破铜烂铁全都搬了进来,跟昏死过去的女助理放在一起,暂时堆到了厨房角落。
屋子里很静。
景暄等了一会儿,发现谢燃并没有跟他搭话的意思,没话找话道:“喂,我刚才好像听见你说门口的‘未成年人禁止入内’不是让小屁孩别进来的意思,真的假的啊?”
他明明记得上回谢燃还在给人族画画……“人类禁止入内”从何说起?
谢燃愣了一下,注意力终于从小白花上短暂移开,看了景暄一眼:“我开玩笑的。”
他说着站了起来,推门走进里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个Yin气团,投进了那一墙花丛里。
凭景暄的眼力,他当然能看得出来那个气团就是程成意识消散后剩下来的那一点Yin气,疑惑地问:“你不吸收么?”
“我能感觉到他还有一点点残念在,”谢燃说,“再说我也不饿。”
“……你饿晕过去之前也没喊过饿。”
谢燃被他一针见血地揭了短,脸上有点挂不住,便冷着脸走回床头,将外衣一脱,躺了上去:“……我困了,我要补觉。”
“你别岔开话题……喂,真睡了啊?”
谢燃双眸紧闭,渐渐放缓了呼吸。
景暄无奈地摇了摇头。
……
第二天那个女鬼果然来了,仍是一大清早。好在这天谢燃睡得不错,女鬼来的时候他甚至已经买回了豆花和锅盔,正在和景暄分早餐吃,心情正好,因此没有第一时间把女鬼赶出去。
不过那个招人嫌的“东哥”今天也不在。
女鬼一来就是为前一天的事情连连道歉。谢燃听得烦,皱眉打断她:“行了,摘花的不是你,昨天的事就别再说了。你来这里要画什么?知道我店里的规矩么?”
“知道的,我都打听清楚了才过来的。”女鬼抿了抿嘴唇,向他鞠了一躬,“我叫白芸,生前有个……同学,他有个暗恋很多年的女生,我是想,如果可以的话,能帮他们俩撮合一下就好了。”
谢燃:“……”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知不知道,画了还魂画,你的意识会归于虚无……说简单点,就是会消失的。”
“我知道。”白芸咬着嘴唇,像是深思熟虑过的样子。
她这副模样让谢燃更费解了:“那你这是……学雷锋?”
究竟是怎样舍己为人的Jing神才能让一个鬼牺牲自己只为成全别人的爱情啊?
谢燃默默无言地想,人族果然很难懂。
白芸为难地问:“老板,你一定要问清所以然才肯接生意的吗?”
“那倒不是。”谢燃说,“你可以什么都不告诉我,只要你不后悔,我可以接你的生意。”
白芸面露喜色。
“不过你想清楚,”谢燃话锋一转,“你不跟我说,以后也不会再有倾诉的机会了。”
“消失”是个什么概念,没消失过的生灵一般都不太清楚。
谢燃以前不爱打听这些,有客上门就画,结果就见到很多闭口不谈过去的鬼魂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惊恐地抓着他的手,急切地想要把自己的故事说出来,就好像那样,就能在这花花世界留下最后一丝属于自己的痕迹似的。
但语言的速度又岂能比得上意识涣散的速度,大多数完成心愿的鬼魂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完,就已经不存在了。
见得多了,哪怕谢燃再不爱管闲事,后来都会习惯性地多问一句。
不过这不代表他非听不可。
“告诉我你要画谁,带我去见见那个人的样子。我会用一些材料为你制作一盅特殊的颜料,在颜料用完前,只要你的意识还能支撑得住,就可以无限换皮——当然,画像只能画我见过的人。”谢燃说,“想好了就等着,我吃完饭就给你画。”
白芸没说话。
谢燃:“想反悔的话,现在走也来得及——开始画了就没有回头路了。”
“我倒是不后悔……”白芸摇了摇头,轻声说,“老板,你真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我左耳进右耳出,没什么不能听的。”谢燃瞥了她一眼,低头咬了口锅盔,“只要你愿意说。”
“那我就从……小时候开始说吧。”白芸浅浅地勾起了唇角,这个动作让她那张清秀的脸忽然变得生动起来。
谢燃因此多看了她一眼。
“我家……有点奇怪。”她咬着唇说,“我的妈妈是个女强人,脾气急,又很凶,一来气就揍我爸爸。爸爸被妈妈打了以后就喝酒,一喝酒就打我,因为他觉得男人不能打老婆,这样不够爷们儿,但家长是和可以教育自己孩子的。这事说出去没人信,同学都说哪有妈妈家暴爸爸的,让我别造这种一听就会被戳穿的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