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见我,”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想要什么?”
“我很久没有听到你说话了。”那人安静地看着他,忽然伸手环住了他的肩膀,又低念了一声,“大修罗咒。”
烈焰焚城的景象消失殆尽,清风拂袖,飞雪漫天,他们又回到了清幽宁静的瀛台山头。
谢秋石僵直的肩膀略微放松下来,他软软地倚着藤蔓下的石桌坐下,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你听得到我说话?”
“听得到。”那人垂下眼睑,“你从前总爱说话,那下边鬼哭狼嚎,着实烦人,我每日指着听一听你的声音。”
谢秋石“啊”了一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觉自己像只被摸了肚皮的刺猬似的,浑身的刺都软下来,蔫蔫地贴着皮肤,心头痒痒的。
“你不嫌我吵。”他嘟囔。
“不会。”那人凑上近前,点漆之目有如幽暗的浪涛,险些把他吞没,他听到那人坚定冰冷的声音,这与其说是请求,不如说是命令,“你留下来。”
“留下来?”谢秋石浑身一个激灵,只觉自己像个猎物般被盯上了。
“像从前一样,站在我近前。”那人说,“不准再离开。”
第107章
谢秋石只觉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板着脸道:“我有了人身,你却要我做回石头。”
那人微微蹙眉,凝目看着他,神情似是略有不解:“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那下面无数凡人,历尽劫难,想要摆脱形体,化为神魂,从此不受年岁、躯壳、lun常的束缚,逍遥天地。”那人声音冷淡,“你为何反要逆其道而行?”
“那算什么不受束缚?”谢秋石嚷道,“尝不到滋味,触不到天地,一辈子随风飘荡,无去无从,又有什么好?”
那人讶然,低头深深地看向谢秋石,目光从他的眉心游移到嘴角:“可你也不快活。”
谢秋石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你变成了现在这样,”那声音像悠长的笛声般在他耳边回荡,“也依旧不快活。”
谢秋石几乎落荒而逃。
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反驳那人,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他像游鱼一样从山洞口钻出去,召来瀛台山顶盘旋的仙鹤,离弦之箭一般,远远地逃走。
他逃得太远,险些逃到鬼界。他看见来来往往的鬼族众生,又不自觉地想到了赤色山崖底下挣扎的生灵,他瑟缩了一下,最后还是回到了瀛台山,躲进自己的寝殿里。
他召来濯泉,问:“小孩,我刚才去哪里了?”
濯泉瞪大了眼睛,不解其意,只得唯唯诺诺道:“仙君去了后山。”
“不。”谢秋石叫道,他捏着小童的衣领警告道,“我刚刚哪儿也没去,听懂没?”
濯泉吓得魂飞魄散:“是,是,仙君您哪儿都没去!”
“乖。”谢秋石这才眉开眼笑,抬腿往人屁股上轻点了脚,“滚罢。”
濯泉退下后,他软绵绵地躺在床上,小声嘟囔着:“哪儿也没去,谁也没见着,什么也不知道……”
兴许是先前睡得太久,这回他没能睡着。
睡梦间他听到隐约的笛声,好像不是从窗外传来的,而是从心口发出的,他想起那人垂着眉看自己的样子,又是欢喜又是害怕,鼻端又闻到淡淡的桃花香,他直愣愣从床上坐起来,蹑手蹑脚地打开门窗。
室外空无一人,只有雪安静地下着,仿佛变小了些,再也压不住满山绿树枝头的春叶。
不是他。谢秋石心想,也弄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
忽然,“悉索”一声,一样东西轻飘飘地掉在了地上。
谢秋石一愣,顺着声音回头,发现床头的仙鹤香炉微张着长长的喙,口中衔着的一颗小纸球落在地上。
他“嗳”了一声,把小纸球展开,举起来一看,上面锋骨有力地写着两个小字。
“想你。”
谢秋石的脸轰的热了,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手里的字条,仿佛那两个字是什么妖魔鬼怪的符咒,或者是什么神秘莫测的经文,他读不懂,看不明白,正着念,倒着念,都弄不通透它的意思。
他把目光移回仙鹤香炉上,期期艾艾地看着仍旧张着的鹤嘴,上面泛着仙咒的微光,呈丝状,几乎无法看清。
只要轻轻地扯一下,他就能扯断这缕细丝。
但他没有,他蹲在地上,抬头仰望着鹤嘴,安静地等着,过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鹤嘴又动了动,再次吐出一枚小纸球。
谢秋石举起手,这次他接住了,他迫不及待地把纸条打开,这次是两行字:
“想见你。
想听你说话。”
谢仙君跳了起来,冲出房门前又转身回屋,提起桌上一只朱笔,施了个咒,往身上一抹,一身素裳化作秦灵彻幻化出的那件大红锦袍。
他提着衣摆,蝴蝶般从窗户里飞出去,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