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前一刻分明还鬼叫不已,一见二人要动他的嘴,顿时将牙咬得如蚌壳般,只用鼻腔闷闷呜咽。
谢掌门抱着臂打量着他,忽狡黠一笑,朗月清辉之下,少年笑貌俊若珠玉,只看得疯人都忘了鬼哭,然而就在此刻,这美人手起掌落,咔嚓一声卸掉了男人的下巴。
“呜呜呜哇哇哇哇——”一阵凄厉的哀嚎炸响,男人的嘴被迫拉开,足足张了半脸大,那猩红大口中,舌苔灰暗,舌尖腔壁却火红得像新生小儿。
谢掌门却没在意那根不断抽动的舌,而是直勾勾地盯着男人上下两排牙齿,只见月光下可以清晰地看见,那两排枯黄稀落的大齿前,密密匝匝长出了十数颗幼儿新牙!
令管事倒抽一口冷气,谢秋石却仿佛得了什么有意思的玩具般,颇有兴致地研究道:“无怪这些个嘴里都吐不出人话来,原来是长了两口牙。”
令管事见他神采飞扬,只得恭维:“少爷明察秋毫,聪慧绝顶。”
谢掌门听着颇是受用,“哼哼”了两声,转而问道:“令管事,你说这些牙,拔得不拔得?”
令坚只觉嘴里一痛,尚未来得及开口,那谢秋石已撕开衣袖,抽出一把银丝,一端缠在指尖,一端打了个圈,套向那刚探出头的ru牙。
令管事想到自己的满口枯齿,下意识闭上双眼,紧接着脸上一凉,一股血腥气扑鼻而来,他睁眼抬头,正对上满口鲜血的男人,与此同时,一阵阵凄厉哀切的惨叫直冲天际。
令坚又闭上了眼睛。
谢秋石大发慈悲替男子接上下巴,就听他开口便是嘶哑的哭叫:“娘!!娘!!娘!!”
谢秋石笑道:“瞧你这没用的,受点点疼就哭着喊娘。”
男人仿佛听不懂他的话,仍在凄声哀叫:“娘!!娘!!!娘——”
“别叫了,别叫了……”谢秋石摇着扇,手指在绢上蹭着血沫,突然“咦”了声。
令管事:“少爷……他……”
只见那狼狈不堪的男子趴在石碑上,目光涣散,显然神志不清,却拉长了双手双腿,五指成爪朝墓碑下的坟土抓去,口中仍喊:“娘!!!娘!!!娘!!!”
“少爷,”令坚颤颤问,“他他……他为什么对着下面哭爹叫娘?莫不是疼坏了脑袋……”
谢掌门面色一沉,忽然抬腿,将那兀自蠕动的男子踹下碑去。
“噗”一声闷响,男子沉重的身躯砸在高耸的“人面塔”顶端,他飞快地加入了脚下爬行的队伍,四肢连用着前爬,哭叫:“娘……娘……娘——”
声律与音调重合在一起,他的喊叫如琴音融进丝弦,水花汇入湖泊,毫不违和地成为“月下鬼哭”中的一员。
“不是因为疼……”谢秋石喃喃道,一句话说得极轻极慢,“他们所有人,一直以来,喊的都是这句‘娘’。”
第65章 雪刃向亲兄(一)
令管事闻言傻了眼。
他干着嗓“啊”了声,呆呆地看向脚下的狼藉,眼皮子一颤,忽纵身跃起,将谢秋石推开:“少爷!小心!”
只见那人面塔撞向谢秋石立足的石碑,爬在顶端的男子大张着嘴,四排尖细的牙齿直咬谢掌门的咽喉,嗓中犹自嗬嗬作声:
“娘……娘……娘……”
谢秋石扇柄倒转,将人抽开,恍然大悟:“他们突然发疯,是因为我挖了他们‘娘亲’的坟?”
“您不仅挖了坟,还扬了尸骨!”令管事抬袖拭去额头冷汗,无奈道,“您不该惹怒了他们!”
谢秋石一扬唇,耸了耸肩:“我又怎么想得到,这十三具白骨能养出几百个壮年‘孩儿’来。”
他嘴上不停,脚下亦同时踩了个“登云梯”,凭空踏云而起,手掌微一用力,“噼啪”一声崩断了碧玉珠串,一抛一扬,一百零八颗佛珠如雨珠雪雹般悬在半空。
“定!”谢掌门一声清斥,折扇收拢,一条扇骨舞得如判官笔一般,收、拔、刺、点,虹光一晃,十数颗佛珠飞雪穿云似弹出。
地下应声传来哀叫一片,佛珠所及之处,荧光炸亮,小小一个定身咒经法器使出,一定便定住了一大片。
谢掌门一念仙咒,一口气就散了,那“登云梯”骤然散去,他整个人如断线纸鸢般飘摇而落,却不见惊慌,只高声喝命道:“令坚!”
令管事心有灵犀,显了鬼身,霎时飘到谢秋石身下,谢秋石一脚踏在他肩头,借力跃起,折扇破空,飒然展开,扇面以惊风夺雨之势斜扫四方,近百颗佛珠齐齐散开,万箭齐发!
这一跃一扇行云流水,顷刻间风云变幻,鬼哭归为沉寂,众邪镇于地面,唯有几个落单的,仍如嗷嗷待哺的婴孩,裂着满口碎牙,挣扎着要往“母亲”的墓xue攀行。
谢掌门翩然落地,拢了拢袖,笑道:“归云十三式,如何?”
“少爷风华绝代,不减当年。”令管事下意识恭维了一句,又疑道,“只是……何为‘归云十三式’?”
谢秋石偏了偏头,好笑地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