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的镇子里也住着一名道人,名唤裘劭,闲暇便帮镇中人看看风水,也颇受爱戴。
脚下土路粘尘,步步飞扬,混着气流中的烟嚣,一同落在米骁骁干净的鞋面上。米骁骁刚到镇口,就惹得过路之人如临大敌,或停步,或窃议,或目光惊恐的焦急躲避着。
“老天,灾星又回来祭祖了!”
“啧啧,这米骁骁一出生就闹得镇子里鸡飞狗跳,跟他亲弟米洋相比简直……不对,是比无可比,一个祸害一个福星,这怎么能比呢!”
“这祸害不但害得他亲妈血崩,亲爸破产,亲nainai病逝,还有那场没来由的大火,嘶——不能提了!”
米骁骁对此言论早已百毒不侵,任由其说,只目不斜视地拖着行李箱前行。
行至半路,便有点想笑,他的威力何止这点?就连镇子里,谁家的犬吠马鸣猫发/情不也一同算在他身上了么。
许多年前,他也曾因米家的灾难而愧疚过,憎恶厌弃过自己。
米家夫妇痛恨他,甩手将他丢给爷爷米岳,从不肯接他回元冥。
而月半镇的镇民,也都一致地视他为瘟疫。
为了撵他走,大家轮流去劝说米岳,绞尽脑汁的编排些不存在的事情来增强说服力。
但米岳是个火爆脾气,对他们棍棒教育了几回,方才能阻止,可暗中,镇民们对米骁骁的反感仍呈股市红线,一路飙升。
米岳坚定他不是灾星,因为其母刘悦怀孕之前,米家曾一同去城隍内抽过灵签。
那时,其父米宏的生意便有下滑趋势,米宏的厂子里出过一次人命官司,草草用钱压下后,米家就越过越不顺当。
解签道人曾暗示过他们要多积善德,恐生灾难。
但米家夫妇毫不理会,灾难降临后,更一口赖在米骁骁头上,认为是米骁骁的降生坏了他们家的绝顶气运。
米岳抱着米骁骁耐心开导,“人都是爱跟风的,跟风诋毁也是跟风,你哭他们才会笑,所以,你要笑,叫他们哭!”
这句话米骁骁一直犹记在心,以至于米岳过世后,他依然保持着乐观的天性。
推开沉重的木门,米骁骁那双如鹿般的清眸刚望进去,便瞧见一抹俗艳的大红。
“哥,好久不见。”
米洋竟穿了件红T恤回来祭祖。
那人眼眸极窄极细,撑着一条缝,斜倚门边似在等他。
见他看过来,夸张的拽了几下领口,领口旁的墨蓝色校徽被晃的灼目,其上印着四个白色大字——元冥大学。
市重点高等院校,正是他当初考上的那所。
米骁骁面无异色,将对方视如空气,提起皮箱跨过略高门槛,表情佛的雷打不动,反将米洋气了一下。
这次他打算在老家多住两天,所以往行李箱中放了几件换洗衣物和日常用品。
米骁骁漠视的态度,令闻声而来的刘悦极其不满,刘女士咬牙切齿,棕黑的眼球凸起,如死鱼般仇视着他,“你是哑巴了?没听到阿洋跟你打招呼?”
远处,二婶孙玉见状抿起嘴角,忙上来劝说:“嫂子莫气,你和大哥不让他念大学的事他肯定心里赌着气呢,这几年宁可在外打工也不回家,没招,小孩子就是拎不清的。”
米骁骁听见这位“好二婶”煽风点火地跟刘悦暗示他是白眼狼,便知她是在故意讨好。
没招,谁让他二叔家不富裕,总要靠着米宏的接济度日。
米岳在米骁骁八岁那年过世,临终前老人留了话,“孩子必须要接受教育”,并且把毕生积蓄都拿了出来,因着风俗,米家夫妇不敢违背,这才勉强接他回去。
这也是为什么孙玉发现了米岳留给他的东西,都不敢据为己有的缘故。
米骁骁吃喝用度及学费均出自米岳的积蓄。
往日,大几百平的别墅里,总是三人家和美满,儿孝父母亲,他则孤零零的窝在杂物间,与日月相伴,米洋被万千宠爱顿顿鱼rou,米骁骁却啃了十几年的发霉馒头。
直到积蓄用光,米家夫妇这才阻止他继续读大学。
比起米骁骁,他们只爱米洋。
米洋出生后,米家又恢复昔日荣光,他们认为米洋是福星,能给米家带来财富和好运。
米骁骁眼目垂下,遮住部分视线,他步伐加快,试图远离这群牛鬼蛇神,只有离得远了,心中的压抑才会减少几分。
祠堂内,古旧的案台处红漆掉落大半,案桌其上规整立着米家先祖们的牌位,米岳在最中间,而牌位前正安静躺着一枚玉柄银勺,勺身上散着纸张,写着“留给骁骁”。
米骁骁跪于蒲团之上,双手小心取过。
那银勺表面发着暗哑微光,勺柄被厚重冰凉的白色岫玉包着边,中心嵌着冰蓝琉璃的圆形装饰,显得贵重又秀雅。
听说此物是米家祖上传下来的,米家先祖曾主掌皇家御膳,这银勺便是御赐的圣物。
“爷爷可真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