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将军,是不是?你一个汉人,领一群胡骑,很威风嘛。”两名北军士兵冷笑着一步步逼上前,“永安宫兵变,也有你一份吧!”
王景臣一咬牙,一转头,躲开那人刺入石缝中的长剑,府中侍卫亦奔出来与他们相抗。两方立刻就杀红了眼,在不宽的街道上,胡汉的鲜血汩汩合流,而王景臣身上很快就落了伤。
但他不敢后退。
他的身后是江夏王府,若让这些人冲入了府中,后果便不堪设想。
可是这城池狭隘,已全是敌人的兵马。前是北军,后是光禄勋,胡骑虽然悍勇,却终究难以长久支持。顾图到底有没有收到消息?他到底还会不会来?
“顾图啊,顾图……”王景臣身中数剑,摇摇欲坠,几名胡骑将他挡在身后,但他已感觉生命正悄悄流逝于掌心。
他虽不算门第高贵,但出身诗书之家,世受礼乐之教,曾经也如芸芸众生一样,是瞧不起胡人的。可谁知命运如此讽刺,到他这一生的收梢,却要由胡人来护住他,抵抗来自汉人的刀剑。他甚至还在最后一刻想起顾图的模样,想起他爽朗不设防的笑容,想起他为殿下在永安宫拔剑时坚毅的眉眼。
王景臣想,他愿意承认,顾图是他的朋友。
月色静凉如水。
绍正元年十二月十日,江夏王挟皇帝出宫,匿于府中。胡骑纵出,暗影飞动,左丞相高赟与河间、济Yin诸王早有预料,以光禄勋领北军伏兵府外,先发制人,杀胡骑营司马王景臣。江夏王府连绵百顷,飞阁连城,围之达旦,而逆贼竟不肯出降。胡骑余部随后杀至,光禄勋不得已与之拼杀,竟夜,亦未得入府。
第58章 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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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过半,左丞相府中却无人入睡。茶烟袅袅,窈窕侍婢来回奉迎,与外间的厮杀相比,这里好像一座世外桃源。
房中赫然坐着杨、李、袁、孟等各个世家大族的话事人,乃至原该在半路上的河间王,与矮他一辈的济Yin王,更是高赟的座上宾,都正在优哉游哉地品茶。
在此次入京朝觐的诸王之中,河间王年纪最长、位份最尊,算来当是先帝与江夏王的叔祖父,与当年反乱被杀的颍川王是亲兄弟。
他知道颍川王曾打出的那个旗号是真的。
“江夏王府仍在顽守。”侍卫奔入来报,“皇上……皇上还在他们的手上。”
“那还不赶紧冲进去?”高赟脾气火爆,忍了顾晚书这么久了,这一晚终于要一雪前耻,“将皇上救出来啊!”
“胡骑都杀光了吗?”济Yin王急切地问,“顾晚书还在等谁?”
“哼,他想必以为有顾图在,就万事无虞。”高赟冷冷地大笑,“但那蛮子此刻却自身难保,哈哈!”
济Yin王道:“依孤看,先冲进去救了皇上,把江夏王俘虏,再与顾图死磕,便容易得多……”
“二位此言差矣。”河间王却摇摇头,发了话,“就让他们守着,守到矢尽粮绝,难道还能逃出去不成?”
济Yin王神色复杂地掠了他一眼。
这时分,谁第一个救得皇上,谁就是勤王救驾的大功臣。他不信老jian巨猾的河间王不懂这个道理。
同样,在城外蛰伏的淮南、长沙诸部,也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
但最先冲进去的人,又势必伤损最重,到事后论功行赏、争权夺利,还不知能保有几分实力。
“各位,我们来听听李公子的高见。”河间王轻咳两声。
众人一时都望向了坐在下首的李行舟。
李行舟一夜未睡,形容憔悴,却只是干瘪地笑笑。“在下不过一介寒人,哪有什么高见。”
“这话不对。”河间王拊掌而笑,“李公子立下奇功,此后便不可能再是一介寒人,李侍郎,你说对不对?”
年过半百的李侍郎望着远房的李行舟,笑了笑,“不错,待此间事了,行舟,你便回来吧。”
“多谢伯父。”李行舟礼貌地笑了笑,众人也随之哄笑起来。
李行舟姓李,光禄勋姓李,尘埃落定之后的赏赐,一定少不了李家人的。说不定一跃而为士族之首,也未可知。
“先帝令顾晚书顾命,本就做好了两手准备。”高赟又凑身去对河间王说,“老夫早听故太皇太后提过,先帝用寒食散摧垮了顾晚书的身体,便是为了防住他的歹心。如今看来,先帝真是明烛机先,料事如神啊!这顾晚书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对故太皇太后严防死守,为何就不曾想过,自己顾命摄政,是来自谁的恩赐?母子之间,岂有间乎?”
“依我看,”接话的是坐在高赟下首的另一名贵人,李行舟记得他姓杨,沉默寡言,表情总Yin恻恻的,“顾晚书最大的败笔,还是信用胡人。这不是欺压我们洛阳城的士人么?谁还会归附于他?永安宫兵变虽给了他权柄,却也让他彻底离心离德,真是成也顾图,败也顾图。”
“诸位放心。”河间王点点头,豪情万丈地道,“只要大计成功,孤敢保证,这洛阳城内,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