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黑暗令人诚实。
杨爱棠说:“也不是为了你……只是想来就来了。”
程瞻说:“那也很好。你顺便看一看我,我就很高兴。”
杨爱棠反而感到歉疚,抿住了唇。
“但是害你留到这么晚,不好意思。”程瞻又平和地补充。
“……你弹得挺好。”这是进入什么礼仪性环节了吗?杨爱棠不自在地说,“我身边的观众都在夸你长得帅。”
程瞻笑了,“这是两回事吧。”
杨爱棠不服气:“都是实话实说。”
程瞻却默了一会儿,“你真的喜欢吗?我以前没有给你弹过。”
这诚恳的问话却又令杨爱棠赧然。他其实并没有认真去听程瞻弹得如何,所以,所谓的“实话实说”好像也是打折扣的。可他的心里,还是再度潜生出了那熟悉的得寸进尺的欲望。
他想要那个弹钢琴的程瞻。
就算他听不懂,就算他分不清好坏,就算他任性地心不在焉。
他也想要那个弹钢琴的程瞻。
他低下了头。不论如何,他知道自己很过分。可是偏偏在这时候,程瞻还在纵容他的过分:“你喜欢的话,以后有机会还可以……”
“我喜欢啊。”杨爱棠很快地回答。
不,这不是喜欢。心里有个正直的声音想戳破他面不改色的谎言。他只是想要。
他像个霸道的小孩,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毫不吝惜地给出喜欢的判语。其实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好卑劣啊。可是程瞻会高兴的吧?
明明就在程瞻弹钢琴的时候,他还想着,自己应该多鼓励、多称赞、多回应他的。这样能不能算呢?
“爱棠。”程瞻的声音似沾上了夜露,“其实我有时候,也会想得寸进尺。”
他真的在乎杨爱棠懂不懂钢琴吗?那也不见得。
或许他也可以不择手段,就为了看到杨爱棠那孩子一样雀跃的表情。
真要论卑劣,两个人半斤八两。可两个人却都互不知晓。
杨爱棠转过头,“你想——”
话未说完,他身侧的土丘上好像跳出什么青蛙之类的活物,杨爱棠霍地惊了一跳,往程瞻那边一缩,下意识地抓住了程瞻的衣袖。
那东西转瞬不见,杨爱棠惊魂未定,目光紧张地来回扫视着那晦暗的丛丛荒草。
程瞻的笑声听起来清朗得像月亮:“别怕,蛇都冬眠了。”
“你还吓我?”杨爱棠倒吸一口气,一时间忘了他们在讨论什么,只睁大眼睛控诉:“你居心不良!”
程瞻忽然侧过身,欺近上来。杨爱棠往后一退,脚后跟磕着石板路的边沿,干燥的土壤扑簌簌掉下。寒冷的风声穿过这片无人的荒岛,程瞻的脸一瞬间近在咫尺,吓得杨爱棠闭上了眼睛。
程瞻看着他被月光照得愈加柔软的双唇,却没有真的亲上去,反而轻轻笑了一声:“明知道我居心不良,你还敢闭上眼睛?”
第49章
杨爱棠是个很逆反的小孩。
程瞻既然这么说,他自然要睁开眼,以表示自己什么都不怕——尽管在这背对着月光的角落,他一时间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听觉愈加地灵敏——程瞻的呼吸声,在他的鼻翼之间发着热。
程瞻将他的手从自己衣袖上抓下来握住,五指扣入他的五指,杨爱棠懵懂地后退,后脑勺便冷不防撞上了路边的杨树。
他听见程瞻在闷笑。
他又不甘心了:“你笑什么?!”
“疼不疼?”程瞻笑问,一只手牵着他,另一只手小心去摸他的后脑,“撞哪儿了?”
杨爱棠不高兴地拂开他:“我撞成傻子了你就高兴吧。”
程瞻举起两人相握的手,诚恳发问:“那你说这是几?”
两只手在微淡的光芒下交握,五指的缝隙之间好像有水流一般,指腹与手背小心翼翼地相互摩挲,便将那水流中所有旧的尘埃都轻轻拂落。
杨爱棠怔怔地看着,说:“这是……”
他还来不及数清楚到底有几根手指头,程瞻便低下头,安静地吻了他一下。
太安静,以至于心脏都停跳,这个吻没有持续很久,仿佛只是从他的唇上汲了一滴露水。杨爱棠听见程瞻执着地说:“你看,我也会得寸进尺的。”
好像“得寸进尺”是什么了不得的技能,他非要证明给他看,却偏偏连一秒都不肯多停留。
杨爱棠的逆反心愈烧愈盛——又或者不叫逆反心,只是在他的胸中的这一团闷烧的火焰,突然被打开了炉膛——他舔了一下嘴唇,开口时,发现嗓子都被烧得干哑:“这……这算什么。”
程瞻双眸眯起,一错也不错地凝注着他的脸,手扣得更紧,几乎要将手指的纹路刻入他掌心。
该走了。
杨爱棠心想。
再这样僵持下去,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赢——衡量双方的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