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睡了大半个晚上,江修还是觉得累,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他蹙了蹙眉头,微微咳喘了一会:“胸闷,没力气。”
“感冒拖成了肺炎,现在都是些肺炎引起的症状,等炎症消退,应该会好受一点。”
许路遥拿起挂在床尾的板夹,走到床的另一侧记录监控仪器上的数据,又掏出听诊器。他将听诊头贴在江修胸口,上下左右地挪动了好些地方,仔细听着脏器间的响动,紧锁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
“怎么了?”
许路遥没理会江修,扶着江修坐起些,将听诊头抵到他后背去,又拧着眉头听了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收起听诊器:“肺部的炎症还没彻底消,但是情况在好转了。不过,我今天找主任一起看了你的CT,他也觉得普通肺炎不会造成那么大的出血量,我们担心,你的身体有其他潜在病灶,你要尽快来做一次全面检查。”
“好,我有空了跟你约时间。”
“我说的是尽快,不是等你有空。”
“有空我就尽快安排。”
许路遥不想再跟江修玩毫无意义的文字游戏:“你知不知道,这次如果不是恰好被方云晚撞见,很可能因为突发大咯血,你现在已经不在了。”
“是吗?那么,他又救了我一次。”
“又?”
仿佛像月光下的大海,平静而清明,江修目光澄澈,淡然开口:“是,很久很久以前,在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就救过我一次。”
“怪不得这么多年你都忘不了他。”
“不是。”江修纠正道,“忘不了他,不是因为他曾经救过我,而是因为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以后有机会,你会知道的。”江修忽然低敛了眉眼,极轻极快地苦笑了一下,轻声道:“其实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
许路遥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毛病,大半夜不睡觉守在这里被喂一肚子狗粮。他又没打算跟方云晚共度余生,方云晚是不是个很好的人,跟他有什么关系?目前来看,比较令他头疼的还是眼前这个人,他想象不到,江修一副离了氧气瓶便喘不上气的模样,明天怎么能如期参加昭阳地产的年会?
给江修又喂了一点水,许路遥试着劝他:“明天下午的会,能不能不去?”
“如果不去,宋铮一定会把我病得只剩一口气的消息传得到人尽皆知,到时候要应付的就不仅仅是宋铮了,单单那些一点风吹草动就坐立不安的投资人,就够我们头疼一阵子了。”江修神色倦怠,“之后,还有老爷子,我看他大概巴不得找个机会,把我手上的权力再分一些到宋铮那里去。”
“他爱给谁给谁,你肩上担子轻一点也好。”
江修轻轻叹了口气,摇头:“不行,还不到时候。”
“还得到什么时候?”作为医生,许路遥最看不惯不爱惜身体的人,偏偏他最好的朋友江修就是他最看不惯的那类人。他语气里带上薄怒:“非得把命搭进去才算完吗?”
江修闷咳几声,苦笑:“现在还不行,我还得再活一段,所以路遥,你得帮我。”
“帮你做什么?帮你燃烧自己照亮颂文吗?”许路遥没好气地怼了一句回去,话没说完,却已经动手帮江修把被子往上扯了扯,将床稍微摇低了一些,无奈道,“赶紧睡,不然明天就算我让你去,你也不一定有力气走得出病房。”
他调暗灯光,看着微弱地灯光里,江修倦极昏昏睡去。他胸口的起伏依然是紊乱不定的,呼吸的声音听来艰涩辛苦,许路遥遇见江修的时候,他已经是这样辛苦地生活了许多年,他不知道他之前经历过什么,期待着在未来完成些什么。
他只是一直觉得,江修像一只暮秋的寒蝉一样地活着——秋风骤起,他已无力长鸣,却还要向死而生般挣扎着唱完最后一支悲歌。
第二天,在江修的反复要求下,许路遥一早为他加大了用药剂量,到了下午,他的状态看上去竟是以假乱真的好,找护士借了些化妆品来捯饬一番,除了偶有几声压抑不住的咳嗽外,居然丝毫看不出一丝病重的模样。
许路遥不放心,向医院申请了外出随行。可江修嫌他一张生面孔跟在身边太惹眼,一进颂文大厦,就把他赶到自己办公室去,压根儿没让他跟进会场半步。
按照往年的惯例,昭阳地产每年会办两次年会,第一场以联欢会形式的年会在十二月份举办,而以经营分析为主题的年度总结会议,将在三四月份年度审计完成后举办。因此,这一场年会以吃喝玩乐为主,氛围相对轻松愉快。
对于江修而言,这种形式的会议却比在会议室里正儿八经分析经营情况还要难熬。
他是颂文集团的副总经理,自然被安排在最前排最中央的主桌。那位置离舞台近,视野好,但也离舞台旁的两个大音响很近,一有歌舞节目,热闹喜庆的音乐像是夏天的暴雨般砸过来,江修心跳如捣,背上一阵一阵沁出冷汗,最里层的衣服shi了又干,干了又shi。
宋启君听见他不时掩着唇咳嗽,终于关心了一句:“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