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蕴也不知道路之言一系是怎么想的,是以为他们当年所做之事再无人知晓,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找上了他,还是以为他一个个小小的礼部官员,即便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也不敢对路之言做些什么?
这些年,计蕴一直未曾停下找寻父亲当年之死的真相,他坚信其中必然有人作梗,然而他年少力微,直到科举入仕之后,调查才有了进展。
或许是事情已经过去多年,一个小小官员的死亡再也无人在意,于是,被深藏角落,落满积灰的事也能抖落这些岁月尘埃,拿到阳光下当作新鲜事来说上两句。
“计讯啊,是有这么个人,他畏罪自杀我是一点都不意外,这人胆子比老鼠也大不了多少。我是怎么知道的?当然是我见过他胆小如鼠的样子。”
“老夫是曾有过一个胆小如鼠的同僚,当时账簿出了差错,他直接被吓得抱头蹲墙角不敢见人,口中还不停喃喃自语,看着要吓疯过去了,不过事情解决之后,他倒是又和没事人一样了。”
“有多少人知道此事?这个……当时的同僚知道的可不少,这些年离职的、高升的,很多都不在洛城了。”
这些人只将对话当作一次普普通通的闲谈,殊不知,早有人将这些话一句句都报告给了计蕴。
调查到此处,计蕴已经知道计讯曾经发过病了,并且被不少人所知,但究竟是什么人在利用此事,却也没个定论。
首先排除摄政王,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被人拿来攻讦宴云河的。
而当时摄政王最大的政敌就是左相楚海德,但当时的楚海德行事作风向来是与摄政王针尖对麦芒,大事小事都能拿来吵一吵,也不差这么一次微不足道的陷害。
虽有嫌疑,但也不能完全确定就是左相一系做的,当初将水搅浑的人究竟是谁?计蕴以为自己这辈子终究得不出这个答案了。
直到右相路之言的人找到他,第一句话就是:“十几年了,计大人怕是都忘记自己的父亲是谁了,才会接受仇人的安排,认了苏墨当自己的老师。”
第99章
◇
掐灭
苏墨这些年一直致力于发展教育,而这确实打破了世家豪族的人才垄断。
当图穷匕见之时,自然也少不了被人怨恨,所以,计蕴作为苏墨的弟子,在世家之中也就不那么受待见了。
计蕴深知这一点,在面对一些莫名其妙地挤兑时,也能保持心平气和,但被人这么说还是第一次。
当然,他关注的重点还是在「仇人」二字上,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捕捉到了这个关键信息。
之后经过一次次的你来我往,他在这个中间人面前表现出一副忍辱负重、为报仇可以不择手段的姿态,终于取得了他们的信任,而他也在这一过程中知道了背后之人正是路之言。
计蕴心中生疑,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线索,将当初计讯同僚的人际关系梳理一遍之后,发现其中一人与羽林卫中人过从甚密,别人或许不知。
但计蕴却是知道的,当年摄政王被刺杀一事,与羽林卫中人干系甚大。
为了解开这个谜团,计蕴主动向楚静安投诚,果真得出路之言与羽林军暗中的关系。
当年人人都说,路之言这个右相就是一颗墙头草,在楚海德和宴云河之间摇摆不定。
但后来楚海德与宴云河关系缓和之后,反而是这个右相蹦到了台前,没少给宴云河使绊子。
如今看来,当初的路之言并非是一个墙头草,反而是想要当一个「渔翁」,可惜「鹬」与「蚌」相争的局面被打破了,他这个「渔翁」才不得不下场。
就是不知计讯何德何能竟入了路之言的眼,成为其中的一颗棋子。
若非宴云河当初顺流而退,现在他的名声恐怕早已与嚣张狂暴分不开了吧。
想到这一点,计蕴已经明白,计讯并不重要,即便没有计讯此事,之后也会有无数这样的事情发生,只为搞坏宴云河的名声,积毁销骨,那样的宴云河注定与皇位无缘。
若不是计蕴从不在公开场合议论摄政王,恐怕还没有那么快取得路之言的信任。
毕竟,心向摄政王的人无不对其敬仰有加,话里话外总会体现一两分。
这么一群狂热份子之中唯一一个缄默的人,自然会被有心人看在眼里,这也是计蕴进入右相一党眼中的原因。
本来他们不会这么快出手的,但宴云河对世家亮出了武器,再加上路之言日渐年迈,只能将先前筹谋之事尽快提上日程。
还有什么比出自摄政王一党的人的指控更能使人信服的呢?即便苏墨再怎么否认不是摄政王的人,别人都不会相信,十几年下来不只苏墨身上贴的是摄政王的标签,就连他门下弟子也被归于摄政王一党。
所以,才有了计蕴交给楚静安的那一份《论摄政王十宗罪书》。
“他们打算何时发难?”楚静安问道。
计蕴道:“十日后,正好给回去的世家代表们留出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