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军上下皆枕戈待旦,天色未明,便向着十里外的暮云关出发。隋衡以樊七和另一猛将杨槊为先锋,陈麒、陆氏兄弟为军师,徐桥和另外五员猛将为左中右路统帅,兵分三路,直逼暮云关下。
小江诺和小郡王隋璋也被放在了一辆马车里,跟在大军之后。
早上看到隋衡,江诺冷冰冰看着这个人,并扑上去,狠狠往隋衡腿上咬了口,一边咬,眼睛里还嗷嗷汪汪含着泪。
隋衡自然不会理会这小崽子。
他面无表情说了句:“今日就能见着你丑八怪爹了,高兴么?”
江诺还想咬,被隋衡丢开。
整个暮云关的百姓都在那沉闷如滚雷的剧烈震荡中惊醒,或惺忪着睡眼,或搂着怀中稚儿,惊慌地推开窗户,探头往外望去,街上处处可闻小儿的啼哭声。
虽然早有准备,可望着那乌压压犹若黑云卷来,浩浩荡荡望不到尽头的凌烈骑兵,暮云关守兵亦不受控得感受到一股沉沉压力。
云怀腰间挎剑,身披战甲,和范周等谋士、将领一起站在城墙上。这亦是他们第一次正面面对隋军铁骑的威压。
他们皆无法预料,这道城墙能否抵挡住隋军的猛烈进攻,但都可以预料,今日必将是一场昏天暗地,血流成河,不死不休的血战。
今日依旧是个大雪天。
城下旌旗招展,风掣旗面,猎猎翻飞。
隋衡一袭寒铁颜色的战甲,腰间挎着那柄饮过无数鲜血的狼头刀,猿臂蜂腰,高踞马上,俊美明曜若朝阳,锋利的剑眉之下,是一双桀骜深邃的眸。
雪花无声落在他冷峻眉眼上,他眉眼比雪还冷上三分。
他两侧,分别是同样身披战甲的下属国国主公卿们和心腹将领谋士。
天幕一片暗沉,似乎也在为这场姗姗来迟的大战造势。
隋衡扬鞭,指着暮云关那两扇紧闭的城门,剑眉长挑,高声道:“儿郎们听令,今日能取江蕴首级者,无论出身,无论品级,皆赏万金,封万户侯!”
那刀锋上泛着寒芒,并未沾血,空气中竟好似有淡淡的血腥味儿翻滚。
众人忽然想到,隋国太子这把饮血无数的宝刀,名字便是「断魂」,如今,那刀锋将要落到江国太子的头上,断江国的魂了。
隋军爆发出如雷呼声,撼天震地。
自北境一战后,青狼营封刀五年,如今狼魂与战魂同时在这支手握弯刀的铁血骑兵身上苏醒。
所有下属国的国主公卿也抑制不住地兴奋起来,尤其是姜国国主姜玉屏,两目堪称兴奋地仰起头,盯着落满浮雪的暮云关城门楼。陈麒策马立在徐桥旁边,握着缰绳的手,亦因激动而澎湃的心chao而渗出汗。
过了今日,他多年夙愿即可实现。
过了今日,他就终于能报仇雪恨,将那个伪君子狠狠踩在脚下。
他有足够理由相信,在三十万青狼营铁骑面前,即使暮云关坚固如铁桶,攻下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即墨清雨也身披战甲,骑在马上,身后跟着大弟子赵衍和几名墨骑。
“江南第一关。”
“无数少年游。”
他抬头,两目矍铄,望着这座昔日游学时有幸登临过的城门楼,一时间,心中感慨万千。可惜,在这个乱世,人命尚如草芥,何况区区一座城楼。
正这时,城门楼上,忽响起一声铮然琴音。
眼下寒冬腊月,两军对峙,恶战将至,气氛肃杀,那琴音却轻快悦耳,仿佛草木卉卉,鸟鸣啾啾,万物复苏的春三月一般。
即墨清雨眼睛微微一亮,迫不及待往城门楼上搜寻而去,然而除了云怀等大将,并看不到弹琴之人。
“殿下,这恐怕是敌军Yin谋诡计,故意扰乱我军心。”
一将领忍不住开口,被隋衡抬手止住。隋衡也抬起头,往城门楼上望去,眼神锐利笔直,飞雪再度无声落在他面上。
然而上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隋衡面无表情收回视线,让樊七、杨槊轮番去叫阵。
姜玉屏道:“下臣听闻,江国太子特意向殿下回复了战帖,说要亲自开城门,与殿下决一死战,如今看来,是变成缩头乌gui,躲在里面不敢出来了。也是,便是去岁江上那一箭,殿下恐怕就已将他吓破胆了。”
当时姜玉屏就站在隋衡身侧,旁人也许没有看见,但他是亲眼看着,那一根破云惊风的玄铁箭如何没入江国太子手臂的。
隋衡没有说话,眼底浮着冰冷锐意,举起了手中刀。
这是进攻的信号。
城楼上琴音不知何时歇止了。
这时,忽闻一道沉闷悠长的吱呀声,暮云关巨大的城门竟自内缓缓开启。
正激烈叫阵的樊七、扬槊一惊,没料到真把城门叫开了,樊七立刻吩咐列阵放箭,就听一道玉落清泉般的声音从内传来。
“樊副将且慢。”
一道青色身影,从城门内缓缓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