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画师恰好也在其中。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将近两年,但由于今年春日宴上,太子府罕见地没有参赛,那位一鸣惊人的卫国小郎君也没再出现,无论文试还是武试都没有什么特别的看头,更无拔尖人才冒出,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依旧是上一届春日宴。
画师只抬头看了眼,便迅速低下头,战战兢兢,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盐粒似的雪点,依旧在无声飘落,时间仿佛静止。
那素有血屠之名的凌烈铁骑,便这样静静驻立在街道中央,看主帅手握一张半道捡来的画,素来犀利冷峻的眉眼,消去冰冷和锐意,只剩一片深沉的静。
“以后,不许再卖此画。”
不知过了多久,上方人开了口,沉肃不容违逆的语调。
一锭金子落入了画师怀中。
画师一怔,因他画摊上所有的画加起来,也远值不了这个钱。抬头,欲开口,那列铁骑却已乌云翻滚一般,扬尘而去。
画师心中其实还有一个更离谱的念头。
方才纵使只匆匆一瞥,那过于锋利俊美的眉眼,也令他印象深刻……不会,绝不会,画师在心里想。
“殿下!”
快到别院门口时,徐桥驱马上前,唤了声,小心翼翼观察隋衡面色。
不知不觉,已经快两年过去了。两年来,殿下沉迷军务,大多数时间都将自己关在骊山练兵,似乎已经将前事全部忘记。
可无论别院众人,还是徐桥等心腹下属,都明白,失踪了近两年的小郎君,依旧是殿下心头不可触碰的逆鳞。
殿下当初寻遍江南江北,都杳无音信,那个大个人,仿佛真从人间蒸发一般。现在江国成了仅存的希望,可江国真的会有么?
恐怕连殿下自己都不敢深思这个问题。
那日江上会晤,殿下答应对方提出的两年之约,究竟是猫戏老鼠,胜券在握,还是因为殿下自己也不敢面对最终答案。
无人知道,也无人敢问。
只是他们平日都注意着,不在殿下面前提起。
大理寺从骊山捞出的那具尸体,至今都用特制的冰棺保存着,摆放在大理寺府衙内,年迈的大理寺卿踟蹰着来过好几趟,想请示隋衡,能不能将尸体处理掉,让死者入土为安。然而每回触到太子冰冷可怕的眼神,都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谁能想到,今日走在街上,能突然飞出那么一副画像。
徐桥担心隋衡心情受到影响。
隋衡没什么特别表情,淡淡吩咐他:“告诉陈麒一声,今夜宫宴结束后,孤有事吩咐,让他来一趟。”
徐桥应是。
又道:“方才入城时,末将看到了齐国使臣团,领头之人,似乎是田阕。齐王派田阕过来,恐怕不止参加陛下生辰宴这么简单。”
隋衡轻扯下嘴角:“老狐狸嘛,自然是闻着rou味儿来的。”
隋帝的生辰宴依旧在明仪宫举行。
满殿灯火辉煌,隋国朝臣和各国使臣齐聚,除齐国是派丞相田阕为使,其他下属国几乎都是国主和重要名士公卿悉数到场,连一直没在隋都露过面的卫国国主卫涟也坐在了陈国国主旁边。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此次隋都之行,表面上是参加隋帝生辰宴,实则有更重要的议题等着。
江北已然入冬,再过两个月,黄河河面即将结冰,若无意外,隋国铁骑将长驱南下,攻打江国。按照约定,作为下属国,要同宗主国协同作战。虽然隋衡不一定能看得上他们这些下属国的兵马,但该表明的态度,还是得有。
这两年间,江北安稳如故,江南局势却发生了不小变化。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以病弱闻名于世的江国太子江容与出关以后,以强硬手腕先后收复洛国与云国,将云、洛两国重新纳入江国版图,重新稳固了江国西面门户。
说其手腕强硬,是江国在收复云、洛之后,彻底剥夺了云、洛两国国主对本国朝政和军政大事的统辖权,两国兵马也直接编入江国军队,彻底归江国所有。
云、洛如今名为下属国,其实就是两个没有任何实权的江国傀儡,还不如江国普通地方官员有实权。
“听说那江容与,还直接让云、洛两国国主带着各自世子上江都居住,名为做客,实为软禁。那洛长卿,之前还不满太子殿下让洛凤君在隋都为质,千方百计地要把儿子弄回去,甚至不惜勾结江国,绑架陈司马的生母,如今江容与如此恩将仇报地对他,他只怕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有人感叹,有人幸灾乐祸。
宴会还未开始,几个江南下属国的公卿们先低声交谈起来。
“不过说来也奇怪,这江国太子,不是号称德名遍天下,从不做违背君子之行的事么,如今这行事风格,跟‘君子’二字,哪里还有半分干系?”
“这不恰恰证明,之前宣扬的那些美德,都是假的么!殿下自在陈都建招贤台以来,多少名士主动登台揭露江容与伪造德名的罪证?那江容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