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洞窟里不会有陷阱吧?”
“你猜对了。”
“那我们要怎么找到他?”
“不用我们找。”易蘅仰头望山,“他自己会来找我们。正如当时我被紧急召回一样。”
也许是覆在脸上的面具令庄颜感到了不适,见四下无旁人,庄颜默默摘下了面具。
这一动作,似乎被千窟山内的隐者察觉到。
庄颜这张旧时记忆中的脸,还是令隐者主动开了口——
“我没想到,你还会来见我。”
宋亲卿当即判断,这位是冥王。
这低沉冷冽如严冬积雪的声音一出来,就令整座山纵然降温。
其上生灵被冻得苦不堪言,借瑟缩哀嚎起来。
冥王没有说:你还「敢」来见我。
这位说的是:你还「会」来见我。
在冥王的潜意识中,庄颜是无罪之人。
不问敢不敢,只问会不会。
“我已经猜到了。”庄颜苦笑一声,“当年我被陷害的那个名字,其实是你改的吧?”
“呃……”易枫没有回答。
庄颜追问:“你改那个凡人的阳寿,陷害于我,目的究竟是什么?”
“呃……”易枫依旧没有答复。
寻常人接二连三地追问,还得不到半点回应,大概就要情绪激动地质问起来。
但庄颜却并非如此。
这位苟活了二十年,用所有的阳寿来换一个清白……
甚至为此不惜真的动了不该动的东西,真的脏了双手的男人……
他只是看到了什么滑稽的事物一般,耸着肩膀狂笑。
笑的动作撕扯到他脆弱的身体,庄颜便边咳喘,边放声大笑。
笑着笑着,庄颜就落下泪来。
似乎在笑自己,也似乎在笑那个藏在山中的人。
“易枫,你还记得么?”庄颜突然引导对方开始回忆,“在上大学的时候,你因为性格特殊,总是被人欺负。当班里有谁丢了东西,总会怀疑到你头上,每当这个时候,你就会据理力争、自证清白。”
“可是有一次,你弄丢了我的衬衫,没有坦白。我着急,对你凶了些,你没有吱声。几乎过了整整一天,你突然来找我,给我说了一个天衣无缝、逻辑严谨的故事,让我相信那件衬衫是我自己弄丢的……可那时,我已经在你的洗衣篓里找到我的衣服了。”
“所以易枫,你心虚的时候,是不会说话的。而之后,你会编一个很完整的故事,来掩饰你的罪行。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了。”
“就像现在这样。”
庄颜抬头,望着那座无人应答的山,扫视着每一个洞窟,用痛心的眼神。
这眼神很刺人,尤其是从这样一位曾经美好、却落得如此下场的善人眼中投射出来。
“这么多年,你是没有想过,我有可能得知真相?还是说你压根不在乎我知不知道真相?所以连借口,连这个「逻辑完整的故事」,都懒得提前编?”
“呃……”
“可是我这么多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着要向你证明我的清白!每一分!每一秒!”
“呃……”
“我吊着一口气活到现在,就是要在你面前洗清我的冤屈。可其实,你什么都知道。”
“呃……”
“难怪当时你对我审判得那么坚定,毕竟一切都是你的圈套。”
“呃……”庄颜的话字字泣血,但回应他的,只有自己声嘶力竭的呼唤打到山体上时,无力弹返的回声。
庄颜再次笑了,不是讽刺、不是苦笑,发自内心地释然道:
“我本以为,真相大白那一天,我会感到大快人心,我会看到你悔恨的模样。可事实是,我并没有,你也没有。”
“呃……”
“你说我不会看人。确实。只不过,对我的两个学生,我不曾看错过。唯独对你……”
庄颜收敛了笑意,“是我看走了眼。”
没有人知道冥王在想什么。
也没有人知道,听到这番话之后,冥王可能会有的感受。
从还是凡人的时期开始,易枫就是一个难懂的人。
几乎无人理解其思维方式,也无人可以领会其情绪变化。
庄颜的每一句话,都好像打在无人的山谷上,只有回音阵阵,好像没被听见。
可没过多久,这座沉默的大山就开始震颤。
连带着虚空中的气流都开始振动。
晃得宋亲卿、易蘅和庄颜甚至无法稳稳悬停。
大山仿佛一个隐怒的沉默者,又似一个啜泣的偷窃者。
这个中真实情绪,只有山的主人才知道。
“我们走吧。”庄颜只笑着对宋亲卿说。
这笑里,不再有失望,不再有悲切。
有的只是彻底地释怀与消释。
宋亲卿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