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句话不说,只有看着关澜的眼神越发地复杂。关澜把手上的草料拍尽,又把马匹拴好。一回头就撞进余沙这晦涩难懂的眼神里,撞得他莫名其妙。
“你怎么了?”关澜皱着眉头问,说完又发散了下思维猜了下,脸色变得十分严肃:“客栈隔音不好,这是你说的。”
余沙懵了一下,满腔的说不出忽然就被堵住了。这话乍一听他也没听懂。等反应过来,脸蹭得一下就红了。而且突然十分的羞恼,就好像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出口,但是那所有的复杂也好忧郁也好都被关澜一口气团吧团吧给戳散了,末了还不明所以地问他,这是个屁啊?
余沙一下子就待不下去了,转身就跑回了客栈里面。
他跑得急,关澜也没去追,他老神在在地摸了摸那匹马,遥遥地往院外一处二层小楼望了一眼。
末了,也不知道他是看到了什么,只见他最后摸了一下那匹马的头,转身进客栈里了。
客栈里,余沙还在生气。关澜进屋的时候,主动问他说晚上吃什么,他也不搭理。
旬二敏锐地发现她哥哥嫂嫂闹别扭了,但这件事并不算很新鲜。当时在漓江,她就见识过关澜两三句话就能把余沙逗得炸毛的本事,所以就没太当回事。
于是三个人里面,两个都没事人一般,搞得余沙这气生的格外憋屈。最后晚饭吃着吃着,他都有点想不起来他一开始到底是为什么生气了。等最后喝完了关澜给他盛的汤,那什么纠葛啊,秘密啊,隐瞒啊,全都真的像一个屁似得,没有了。
他捧着那喝完了还带着点余温的汤碗想,行了,就这样吧,就这么过一日是一日好了。
三人吃罢晚饭,又入了夜。余沙今夜还准备再去一趟县衙大牢,他不放心旬二,一起带上了。旬二对去监牢故地重游这事跃跃欲试,自然没什么不答应的。
等去的路上,余沙这才想起来他还有个顶要紧的事忘记问了,使劲拍了一下旬二的脑袋,问她:“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被抓的。”
旬二被打的十分猝不及防,她见余沙一直没问,还以为周曲已经跟他说了,结果居然是忘了。思及此处,旬二更觉得心酸,这就是有了嫂子的哥哥啊,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酸楚归酸楚,事情还是要好好回的。旬二吸了吸鼻子,解释道:“是因为给寒号寨宣传那些事迹。”
“事迹?”余沙想起来,“那什么双刺狂花啊。”
这么个事旬二早就恨不得他忘了,结果说起这个事又得重新提,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说:“没办法,宣传的厉害点,才好招揽人。稻城这边没有挂靠的江湖人有很多。”
余沙哦了一声,明白了,说:“势力斗争,被狮虎帮的人抓的。”
旬二见他知道,很多话就不用再解释了,直接说:“中原乱起来了之后,有能力的都在原籍占山占地。跟我们一样往西跑的人都是些没去处的人,狮虎帮也在招揽他们。但狮虎帮的据点在稻城,原本是不管稻城外边的。可入秋了以后他们就频频往外扩张,一开始只是些小摩擦,后来就开始乱抓人。我今日去送信,听说他们开始正式下帖要挟大小山寨必须并入他们的势力了。”
“怎么要求?”余沙问:“帮派向来都是以首领为尊,如今这么乱,他一个地方上的小帮派,据城敛财也就差不多了。真的和外面的人起冲突,他哪来的人?真纳入了也没法管。”
“他们好像不是要管那些寨子。”旬二努力从今天在红翡那听到的众多消息里挑出可能和这件事相关的,“我记得红翡姐说,狮虎帮可以什么都不管,只要各个寨子挂他们的旗就行!”
余沙听到这个,脚步忽然一顿,重复了一句:“只挂旗?”
旬二肯定地点头,“对,只挂旗。”
电光火石之间,余沙忽然顿悟了什么。南北两地的局势,极乐方,和谈,今日入城的使臣,流民军,变成第二个交通枢纽的稻城,狮虎帮。
“糟了!”余沙惊呼,“狮虎帮也是流民军的人!他们很有可能会破坏和谈,逼迫朝廷先和北方开战!”
他话音刚落,三人眼前不过数十步就要抵达的稻城府衙,忽然爆出一声惊天巨响,黑烟和火光瞬间冲天而起,在夜色下,发出慑人的灼灼光辉。
余沙三人离县衙已经很近了,被这爆炸掀起的热浪波及,危急之下,余沙堪堪护住了旬二。关澜着揽着他的腰,往侧面快速挪步。
三人一齐摔在地上滚了几圈。在停下来之后,余沙在关澜的怀里探头,极力地往前方已经燃烧起来的府衙看去。
府衙门口停着的几辆马车全被波及,被炸成了一堆碎片,幸存的几杆旌旗也已经燃烧起来。
那是代表定州使臣的旗。
遥远处,在定州和漓江中点的竹林寺里。
余望陵不紧不慢地伸出手腕,从罐中取出了一枚黑子。
下在了棋盘上。
第一百五十四章
稻城的火从府衙,逐渐开始往附近的街巷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