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弟子见到项飞白,便过来行礼,小声把话交代了。
幸存的几家人都已经派人送回各自的府邸了。剩下还在凭春坊内的都是已经毙了命的。有亲眷来寻,也只挡在坊外不让进入。流民因为数量有些多,有些驱赶去了子禄坊,还有些不知道去了哪里。另外,李骐华的尸身也送回李王府了。
至于杀人的人,还没有抓住。
他们在这里说话,倒是一道跟来的宋福顺先开了口挑事:“项管事,先做正事,其余的,一会儿再说也不迟。”
他说完,侧眼看了翟谡一眼,说:“是这样吧,翟将军。”
翟谡在一旁还是沉默,只是眼神里的寒意和周身的压迫感让人无法忽略他。
前来报告的弟子只是说了一句话,就不敢再抬头,低着头立在一边。
项飞白苦笑了一声,知道也没办法拖延,低声和那弟子吩咐:“叫人把这楼里的姑娘都绑起来,带去风华台。”
那弟子听了这句话,想先是一惊,继而面露难色,但是翟谡这样的人在一旁,一时却也不敢多言。
项飞白看出他神色有异,开口问:“怎么了?”
那弟子得了话才敢回答:“是这样的项管事,这是凭春坊的主街,这里的姑娘虽然不及牡丹书院的陆画司恩那般,来往的也是有头脸的人物,何况这些ji馆背后也都各有些势力。这……虽然如今这些贵人们都有死了不知多少,但关系都还在,就算是咱们,也不好说绑就绑。”
项飞白倒是真么想到这个,他鲜少来这些下九流的街巷里做事,有些门道说实话,不算清楚。
他们在这里耽误了一些时候,后面宋福顺又开始催了。
项飞白被这声音逼得又是烦躁又是恼怒,偏偏又不能违抗。原先在余望陵面前答应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儿倒感觉到了一丝屈辱。
“那就去找没有势力的ji家。”他说,“暗娼,病的要死没得治的女人,或者那些ji家没了用处的,找这些人来。”
那弟子听了这话,又看看不远处宋福顺和翟谡,不再说话,领命去了。
风华台这两日热闹的很,金盏阁的人行动还是迅速,没一会儿,就有不少人被抓来绑到了风华台门口的街面上。
这些人都不算体面,在这繁华的凭春坊主街,简直如同地里的烂泥一般。有些是得了梅毒,就待在最腌臜的屋里等死的,身上烂了一片,味道也不好闻。押送他们出来的弟子都不愿离得近些。那些从暗娼馆里出来的稍微体面些许,却也只是穿着麻布衣裳,戴着不值钱的木钗,身上还有着廉价脂粉呛人的味道。
项飞白看着这些人,心里那阵他先前强行压下的负罪感又涌了出来。
他不是不明白余望陵的话,但是他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义,要踩踏着这样人的鲜血才能走出来。
说他无能也好,懦弱也好。此时此刻,他不管到底后续有多少牵扯,他都希望余沙能来。
这些人被驱赶到了地方,也不过过去了一盏茶的时间。
宋福顺看看日头,在风华台前面走了一圈,鄙夷地扫了这些人一眼,高声道:“昨日,坊间有妖孽作祟,引得众人狂乱。现在怀疑妖人就在你们之间,若你们自己供出来,就饶你们一条命,不然,每过半柱香,便杀一人。”
不远处,一处能看到主街情况的小楼里,花垂碧和余沙都已经看清了主街的动静。
“真是新鲜,倒是他们拿人命做要挟。”花垂碧观察着那边的动静,品评了一下宋福顺那道貌岸然的言辞,嗤笑了一声,当谁不知道这逼问妖人事假,逼余沙现身是真。
花垂碧品评完,突然咂摸出一丝不对来,问:“他干嘛不一开始就这么干?”
“因为没必要。”余沙在旁边换药,听他问就答了:“绕岚坪事变,如果是余家和朝廷合谋,那翟谡进城之后第一要务就是拿下漓江的军权,他们虽然杀了一部分话事人,但是人脉关系也不是几天就能交接清楚的。至于抓人,只要看好城门,什么时候抓人不是抓。”
“你倒是明白他,那现在怎么办?”花垂碧转头余沙,“和他们硬撑着?”
他倒不是对这些同样在凭春坊里朝夕相处的人如此冷血,只是生长在这里,很难不看淡这草菅人命的景象。比起这些人的死活,他更好奇余沙打算怎么做。
余沙没有回答,换好药之后又穿了一身黑色的短打,在一旁最后检查着随身带的东西。花垂碧见他不说话,又催促了一句:“哎,问你话呢,你没什么想法吗?”
“想法?”余沙回,眼里还是看着腕上的东西:“我在想余望陵可能是病了。”
听了这话,花垂碧脸上显出一个愕然的神色,“病了?你怎么能看出这个来的。”
余沙似是终于把他要准备的东西收拾齐整,走到了花垂碧身边,遥遥地眺望远处的风华台。
“他如果不是病了,不会让项飞白一个人过来。”
花垂碧品了品他话里的意思,他不算认识项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