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小芸却不气馁,她仿佛早有预料似的,此刻颇有一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着:“你不太礼貌啊。”这是一句冒犯的话,然而经她之口而出,却只像一句轻飘飘的问候。
洛纬秋算不上什么好脾气的人,他听到这句话之时手上忽然一停,手指却没受住力,尖锐的笔尖把薄纸划了个口子。一道黑色的墨迹,像猛然刹车后地上出现的辙痕。
他皱着眉再次向旁边看去,想直接丢个不耐烦的目光给付小芸,或者干脆说一句不太中听的话,却在抬头那一刻,眼角余光中看到了金澜。
洛纬秋到底顾及着金澜在一旁。于是那点不耐烦还没成什么气候,就被主人压回去了。
金澜在一旁,自然是如坐针毡。他不可能知道付小芸对洛纬秋的兴趣与好奇来自网游PK,在他看来,或者在任何一个不明内情的人看来,此情此景一定染满了令人想入非非的桃色。
他当然不解:付小芸已经同闻岳在一起了,为什么还对洛纬秋这么感兴趣?
他还不解:为什么付小芸总是对他的……
不,不,不对。金澜瞬间掐住了自己乱窜的心思。什么你的我的他的。
没人是他的。
洛纬秋不是他的。
金澜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一股铁锈味在嘴里蔓延开来。
“小金,”付小芸处事有道,进退得宜,她不会一直在洛纬秋那儿自讨没趣,于是转向金澜:“颜雪羽说资料已经拿给你了,那几个数据,还请你多商榷一下。”能直呼小颜大名还不令他有意见的人没几个,而付小芸算一个。
金澜点点头。他低头拿过桌旁的黑咖,猛吸了一口,苦涩的味道中和了口腔中那股血腥味。
这时,有人从旁边路过,手中拎的袋子蹭了一下桌子,一支笔于是骨碌碌滚了下去,掉到了咖啡桌底。
三人都注意到了。“我来吧。”金澜冲正打算去捡的洛纬秋的摆摆手,他瞄了一下,那笔离他更近。
金澜弯下了腰,没怎么费劲,他就捡到了笔。只是在即将抬起身子时,他看到付小芸穿了一双浅色的羊皮长靴,应该价格不菲,正贴合她的小腿曲线,更显整个人身材纤细。只是看着双腿,就能想象这是个美丽的女子。
而她旁边是洛纬秋。洛纬秋穿了一双黑色的运动鞋,不是新鞋但还算干净,直筒的休闲裤,他的腿很长,安放在这不大的咖啡桌下估计并不舒服。
如果说每个人都会在某一个瞬间感到自卑,那么金澜的自卑就在这一眼之中。
他把笔默默放回桌上,然后想,其实这两个人也挺配的。唯独他在这儿,应该是个多余的。
付小芸其实喝完那杯拿铁就走了,似乎诚如她开始所说,只是来拼个桌的而已。算来最多也就二十分钟,可金澜就在这二十分钟里,像打地鼠一般与自己的千头万绪作斗争,简直按下葫芦浮起瓢。
在他眼中,付小芸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充满了目的性,他不能不多想,不怪他多想。
“学长?”洛纬秋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出声问:“你没事吧?”
这一声音量不大,却把金澜震了一下。
“哦,没什么。”
洛纬秋脸上的疑惑却没有就此消散,他还是担忧地看着金澜。
金澜也看向他。可能是店里的灯照得,洛纬秋的眼仁特别亮。金澜看着那一点点亮光,在那一刻忽然不合时宜地想到,为什么他就要自持稳重不出格呢?他之前喜欢闻岳的时候,以为自己面上装得够宠辱不惊了,还不是被小颜他们看出来了?横竖都是不体面,怎么就他这么累呢?为什么他就一定、必须、非得、要做一个体面的人呢?
明明体面人嘴里都是那说不出来的苦味道。
有些念头一旦开了闸就不再好收,一点点悸动随着血ye流遍全身。
洛纬秋的换班时间到了,他给金澜说了一声,拉开身上那件藏青色的外套,露出了好看的颈线,手腕上的青筋依稀可见。
金澜向前起身,拉住了眼中的那只手。身体重心一下子前倾,这姿势有些勉强,他有点站不稳。
洛纬秋抬起另一只手托稳了他,问:“学长,有什么事吗?”
“我……”金澜却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论文答辩被刻意刁难时心都未必有现在跳得这么快。最终他说:“你晚上还有空吗?”
“你有什么事吗?”
“不是,我说,我的意思是,可以一起吃个饭啊。”他想,吃饭好,谁能不吃饭呢?洛纬秋一定不会拒绝的。
谁知洛纬秋认真地想了下,却略带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学长,我晚上一直有事。”
“……有事?”
“嗯。”洛纬秋点点头,他觉得也许自己应该主动解释原因,但是“要上游戏带人升级”这几个字在嘴边徘徊许久还是没能说出口。
毕竟他在意的事总是被别人看作是 “小儿科”、“有网瘾”,他实在有点不好意思跟金澜说。于是只好一脸的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