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令明就这样混沌不清地过了小半个月,钱筠也日日来看,汤药施针不绝,倒也日日好上一些,他如今也不是完全认不清人,偶尔也在床榻之外的地方漏出过几句宋显。
只是他似乎是当真分不清先帝和新帝的区别的,有几次上一句还是称的圣人下一句就无端端冒出来了一句显儿。就这样如此二三,宋显别的不去说,倒是脾气比起登基之前的都要好上了不少。
兰亭稳坐宋显身边这么些年,不过这么些时日,便把萧令明初入宫时的种种查得一干二净了。
宋显端着茶碗,膝上睡着最近觉极多的萧令明,他也不避着他,就这样让兰亭回话了。
兰亭言辞简略、条理清晰地详尽回禀了自己这一些时日所查出来的事情。
宋显听了眉头微皱,他一手绕着萧令明披散的发丝,思索片刻,问了一句,“既是当年逃过一劫的旁系孤儿,又是如何入了宫的?”
兰亭答:“这一段也有当年人记着,说是李貂寺亲自将人寻来呈至御前的。”
宋显直觉不对,“因何举荐,父皇并不如何好男色,后宫之中从未蓄养过娈童之流。缘何独独纳了他?李芙又是因何将他寻来的,单纯是因为貌美么?虽然难得,可他那样的身份入宫便是妃位,父皇并不是耽溺美色之人。”
宋显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令他不快的旧事,“朕母妃当年美貌冠绝后宫,那也是诞下了朕之后才得封的妃位。”他说完就看到兰亭面色犹豫,似乎想到了什么却不知是否当讲,“你跟朕含糊什么,有话就说。”
“圣人可知道先帝与萧氏清合郡主的旧闻么?”兰亭说:“明后出身萧氏旁支,是否有那么几分相像呢?”
宋显听了一摆手就否了,“那不过是闲言碎语,且母妃当年见过她,偶尔与朕说起,说她并不美貌,容色平平。”他说着又顿了顿,“但……你还是去查上一查,朕不在意他的前尘往事,但总要知道一二。”
兰亭颔首应下,又忍不住问:“圣人您为何不等明后清明了,亲自问一问娘娘?”
宋显哼笑了一声,“他啊……朕问他与朕让你查是两庄事。”
翌日。
萧令明在剧烈的头疼中缓缓醒来,待到那股子要命的抽痛渐渐消去了,他才缓缓睁眼,在迷迷糊糊间,眼前看见了一片细密龙纹,一时间不知今夕何年,下意识地垂首一点点坐起疑惑地唤了句,“圣人?”
宋显被他这一声吵醒,眼睛也没睁,就抓着萧令明的衣袖把人往被子里塞,“这才几时,你别闹。”
这句闷声闷气地抱怨落到萧令明的耳朵里,叫他一个激灵地就彻底清醒了,他闭了闭眼,“宋显?”
萧令明这一声出来,宋显也是半分瞌睡也没了,噌一下就坐了起来,“你看得见了?认得人了?”
萧令明见他如此,哪里还反应不过来,一手揉着眉心,“……多久了?”
“你摔得重,昏睡了半个多月,好容易醒了又糊涂了小半个月。”宋显一边回答他,一边回首掀开床幔召了宫人过来吩咐了一句,“来人,快去传钱筠。”
然方一出口,就被萧令明拦了,“无妨,午后再叫人过来吧,我想再躺会儿。”他又指了指外头,“日头也不早了,你左右也该起了。”
萧令明看着一看天色就垮了脸的宋显,好整以暇地说了句,“这样夙兴夜寐的日子,也不知做什么你们人人都想当皇帝。”
两人说话的时候,兰亭便掐着点进来叫起了,看到天子已醒便立刻奉着洗漱的物件迎了上来。
宋显一边下床,一边回头甩了句,“后妃也有晨昏定省,你当人人日子与你过得一般舒坦呢?”
萧令明懒散地躺了下去,对宋显的话没有半点表示,只迤迤然说了句,“恭送陛下。”换来宋显瞪他一眼。
宋显走后,萧令明唤了人,却不见李芝,乃是一名叫素兰的陌生宫女,便问她,“李芝呢?”
素兰答:“李芝侍奉娘娘不周,被圣人罚去掖庭了。”
萧令明斜了她一眼,“还活着么?”
素兰摇了摇头,“奴不知。”
萧令明对李芝虽然没什么主仆情分,但到底是说过几句话的人,不由得心里还是有几分不舒服,又问:“那李芙呢?”
素兰伏得更低了些,“李貂寺前些日子处置着绞罗寺的事情,前两日方回宫。”她顿了顿,上前了些柔声道:“如今宫里掌事的是陛下身边的兰貂寺。”
萧令明闻言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你是个有心的,替孤跑一趟,若是李芝还有口气在便带他出来,随后去请李貂寺过来。”
素兰连忙带笑应声,“能在娘娘身边做事,是奴的福分。”她说完躬身一礼,退了下去。
李芙来得很快,他看上去比之先帝在时憔悴了些许,仍旧是极有礼数地躬身行了礼。
“绞罗寺的事情了了?”萧令明坐在矮几后头,一本本地翻着近日的奏疏,无论宋显批过还是没批过,他都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在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