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听到屋内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赫连墨转过身去,看见江眠费力撑起身子,在迷茫地摸索着什么。
赫连墨淡漠的脸上浮起笑意,他踱步走到江眠身边,将江眠扶起靠在床边后问道:“刚醒就起来,找什么呢?”
闻言,江眠带着病态的苍白面容泛了些薄红,犹豫了半晌后回道:“你……还在啊。”
“那你觉得我会在哪儿呢?”赫连墨语气中带着逗弄,反问道。
江眠坐着没一会儿,便觉浑身如被小针一点一点戳着似的不舒服,他强忍住身上的不适,装作无意说道:“明月楼的事你解决完了么?”
赫连墨回想到在暗室里那般情景竟让那白遥逃了,不禁捏紧拳头,太阳xue微微凸起,将这口气狠狠憋下去,用轻松的语气说道:“不解决了,先解决你的事。”
江眠一怔,没有焦点的眼中闪过一丝迷惘,脱口问道:“我能有什么事?”
只听到赫连墨一声轻笑,传到江眠耳边,那声音仿佛是顺着那耳朵游进了心窝,挠的江眠心口痒痒。
又听到赫连墨继续说道:“你的眼睛,还有身上几处xue道被封住,总得想办法吧。”
不知是不是江眠的错觉,还是真的好些天没有听到赫连墨的声音了,江眠只觉得赫连墨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好听,温温润润的,吐字虽然慢但不黏腻,反而清爽得很。
“陆迟似乎认识药谷的人,你的伤应该也只有药谷才能治了,不如我们……”赫连墨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江眠一声苦笑截住。
江眠自嘲道:“没用的,药谷的路是由林宿奇门遁甲之术亲自封上的,每一次都不同,我看都看不见,又如何能找到呢?”
赫连墨沉默片刻,看向江眠,江眠整个人病恹恹的,没什么生气,虽说看不见,但那双眸子却极黑极亮。
他伸出手安抚性地拍了拍江眠的背,又怕弄疼了他,动作十分轻柔,嘴上小声说道:“我先前和陆迟说好在陆府汇合,不如先带你去陆家,等陆迟回来后有他带路,想必进药谷也不是什么难事。”
江眠对赫连墨说的话是带着些吃惊的,甚至下意识地转头寻声,他如今光脚不怕穿鞋的,说什么也不顾后果,想到什么便说了出来:“赫连墨,你到底为何救我?先前第一次,我可以理解为你路见不平行侠仗义,后来不仅将清绝赠与我,又给予我心诀助我梳理内息。”
他身体并未恢复多少,故而说着说着又顿了顿,极力压抑住身上的尖锐疼痛继续道:“我本是想在明月楼找到你待我好的真实目的,没想到又经历这些,以我命换你命是对你救我第一次的报恩,现在你又救了我。”
赫连墨提了口气,刚想开口,谁承想江眠仿佛有所感觉似的,倏地伸出左手比了个阻止的手势,少有强硬地说道:“你先等我说完。”
闻言,赫连墨安静地站在一旁,凝视着江眠。
“我如今心中有数,白遥那最后一根针封的是我的经脉,我能用出来的内力还不足原来的一成。更糟糕的是,我眼睛也瞎了。”江眠叹了口气,“明月楼是你的心血,我不过是一个外人,现在更是个累赘。你却又要先解决我的问题,赫连墨,到底为什么?”
赫连墨被江眠突如其来的一番质问问的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想说很多话,又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似乎每当被江眠戳穿心事时,赫连墨都有刹那的怔愣,先前在明月楼甚至还会对江眠动手来让他别再说下去,现在容忍度却意外地高了不少。
赫连墨挑了挑眉,随口胡诌道:“不过是看你合我眼缘。”想要他不再继续执着于此。
江眠皱眉,几乎是用那仅剩的微弱力气抬起左手狠狠拽住赫连墨的衣袖,活了二十年,他从未这样想知道一件事的真相,以至于他的声音都嘶哑了起来:“告诉我实话,赫连墨。”
听着江眠这般喊出他的名字,赫连墨心中一痛,那痛似乎是要钻进他的血rou来证明存在感。
半晌,赫连墨似是认命一般垂下头,将右手覆在江眠紧拽自己衣袖的那只左手上,缓缓地坐在江眠身边,如同是在回忆往事,连声音都显得悠远起来:“你还记得在你小的时候,曾在路上遇到过的一个十二三岁衣衫褴褛,浑身血污的孩子么?”
江眠浑身一震,思绪回到了十几年前。
*
那是一个晚春的傍晚,在凉州的一个小渡口。
络绎不绝的行人来来往往,那刚出炉冒着热气的包子,在小商家的吆喝声伴随下而富有生气。
还有个中原闻名的酒楼伫立在渡口北侧,每日酒香飘扬,几里外的人都能闻见。
浣衣女蹲坐在小河边,敲打着衣裳,笑着闹着倒也是一副美画。
在那时,江家还未重建,他跟着爹与哥哥住在渡口边的一处青砖黛瓦的小房子里。
那日小江眠偷溜出门想买一家远近闻名的桂花甜酿糯米糕,这个糕点铺子就在他家附近,小江眠日日闻着那桂花飘香,不知暗暗咽了多少口水,这日终于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