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块墓碑周围是新翻出的泥土,这是一座新坟。墓碑上用英文刻着“April Kirkland”,用中文刻着“王春燕”,没有生年,只有卒年。
亚瑟把一束铃兰放在王春燕的墓碑前,这是她生前最喜欢的花。
墓碑上嵌着的照片是王春燕十八岁时照的,她的面孔年轻、诚实,又有一点挥之不去的忧郁。
亚瑟久久注视着照片上少女时代的王春燕,轻声开口道:“我想我是爱你的,不止是姐弟。”
晚餐过后,湾湾长时间占领浴室,晚上洗澡的习惯是她小时候养成的,一直未改。这也有好处,阿尔在早晨洗澡,两人不会为争夺浴室打架。
阿尔躲进卧室,悄悄拨通一个号码。铃声响了七遍,终于有人接听。
“Hello!”王耀的声音,看样他还没养成用汉语接电话的习惯。
“我以为你还没起床。”阿尔揶揄地说。
“我在买早餐——多放点rou,谢谢。”后半句是中文,对小贩说的。
“什么早餐?”阿尔问道。
“rou夹馍,味道不错。”王耀咬了一口夹着碎rou的饼子。
“你好像很适应那边的生活。”阿尔有点不满地说。
“我毕竟是中国人,这是我的国家。”王耀想了想,“不过确实有许多东西已经陌生了,我离开得太久。”
“真想不到伊万会允许你去中国。”阿尔很想看看伊万的表情——当王耀提出要去中国的时候。
“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但他确实同意了,我很奇怪他为什么答应得那么痛快。”王耀站在路边等绿灯,在中国车辆一般不避让行人,所以王耀尽量选择有红绿灯的地方过马路,这也是他正在重新熟悉的生活方式之一。
“他是天下最狡猾的人,他不会做没有目的的事。”阿尔沉思。他心中另一个声音说,或许伊万确实对王耀产生一定的信任,这令他有些不安。
“我想也是,不过目前来说,我庆幸他答应了。”王耀左右看看,走过斑马线。
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高声叫卖:“黄馍馍!吃黄馍馍吗?”
王耀已经吃完了rou夹馍,但那老头车子上的两个黄馍馍看上去热腾腾的,十分惹人喜爱,他停下脚步:“来一个。”
老人家笑呵呵地包起两个黄馍馍塞到王耀手里:“多送你一个吧,小伙子!卖完最后两个我就可以回家了。”
“谢谢您!”王耀道谢。
“不谢不谢!”老人家快活地推着车子离开了。
王耀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他的手机上:“无论如何,我现在需要留在中国,伊万让我达到了目的。”
“你会在那边留多久?”阿尔问道。
“还不清楚,我要查清那个和湾湾长得一样的姑娘的身份,还有,”王耀顿了顿,声音变得温柔,“我要了解春燕在中国的经历,就在她出生的这座城市。”
“这工作可不容易,”阿尔翻了一下眼睛,“而且中国的凶杀案频率会直线上升了。”
“不,别这么想我!”王耀不快地反驳道,“我不会再杀人了。”
“为什么?”阿尔用怀疑的语气问。
王耀随意地抬头看看高大的灰色城墙,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春燕一直处于道德与公正的双重煎熬中,她死于她执着的正义感。而我从没有道德的约束,我是因自私的目的成为杀手的,所以我忽略了很多事实。现在,我必须找回我的道德,只有这样我才可能实现我的愿望——也实现我们的愿望。”
“我们的愿望,没错。”阿尔接着他的话说,“总有一天我会让最后的真相曝光,任何一个人都不该白白死去。”
“祝你好运。”王耀微笑着说。
“祝我们好运,”阿尔更正,“我们的合作仍在继续。”
“好,祝我们好运!”王耀加重了“我们”两个字。
湾湾的声音从浴室里传来:“亲爱的?你在打电话吗?”
“我就来!”阿尔匆匆对手机说了一句:“早安!再见。”
“晚安!再见。”王耀挂断了电话。
远处的钟楼里传来亘古不变的悠长钟声,钟楼下面笔直的街道上,车辆川流不息,人流熙熙攘攘。西安,这座古老的城市从睡梦中醒来,睁开她穿越千年的眼眸。
王耀戴上墨镜,这是他仍然保持的美式习惯之一。他信步向前走去,融入来来往往的行人中——与他长着同样面孔的人们。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