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儿此言太过谦虚,这水源城里谁人不知你那写香皂几个月的本利就快赶上我们顾家上下一年的纯利了。如此手段高明,三叔很是佩服呢。”顾宇秋也随声赞扬道。
“三叔言重了,侄儿也是仰仗祖宗庇佑才有今日,也不算什么值得夸耀的。”
“诶,你不是我家养下的那个便宜娃么?怎么这大年下的丧着个脸?怎么着?回我顾家拜年委屈你了么?”顾深在同顾宇秋说话时,顾宇夏忽然朝着顾深身旁一言不发的苏晏开口发难:“谁教你的规矩!见了长辈一言不发,来人啊,把这不知尊卑的小奴才,押出去打二十板子!”
顾宇夏高声大气的一句话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顾深这才注意到了身边的苏晏脸色格外苍白,神情也不大轻松,反手搂着人肩膀轻轻与人顺背:“阿晏,怎么了?”
“少爷。”苏晏抿着双唇低下眉眼:“我不太舒服。”
“不舒服?可是车子坐久了?”顾深攥着苏晏暖炉都没有暖透的小手,温声问道:“是不是头晕?”
苏晏没有回答,只是慢慢的点了点头。
“母亲,阿晏好似今日车坐久了,有些不适,能否劳您给我们寻间客房,让我们稍事休息?”顾深将苏晏的脑袋靠在自己怀中,朝不远处的顾方氏低声请示道。
“矫情,吃我家的喝我家的,还没名没分呢就敢给长辈摆脸子了?便是来年当真过了门儿,你也得给老子行礼磕头,当真是不懂规矩!”顾宇夏不依不饶,他这个脑满肠肥的二老爷在苏晏儿时便对苏晏多有刁难,似方才那样的板子,苏晏不知平白无故的挨了多少。
“二叔!”顾深双目一沉,目光中凛冽如冬寒暴雪看得人心里一凉:“苏晏是侄儿未曾过门的妻房,他要守的规矩都是侄儿给他定的,侄儿家的规矩,便是他不适了,就要歇息。”
“哎呀,想来也是,晏儿的身子骨儿一直病弱,今日舟车劳顿?想必定是累了。”眼看着气氛凝重,顾方氏急忙出来打了个圆场:“翠翠快去与亭少爷和晏公子收拾一间客房出来!”
顾深打横将苏晏抱在怀中,朝着满屋的亲长略微颔首道:“诸位亲长在上,南亭失陪了。”
丫鬟翠翠给顾深与苏晏安置的这间客房,正巧便是苏氏还在世时顾深与苏晏同寝同居的那间小屋。
屋里的陈设大致没变,就是长久的无人居住后显得多少有些冷清。
顾深抱着苏晏,将人安置在榻上,替人脱了鞋履,宽去外袍,盖好锦被,又竖起两个枕头给人靠着,拉过人冰凉的小手慢慢搓暖:“阿晏到底怎么了?可是路上着凉了?”
苏晏摇摇头,猛然间一头撞进了顾深怀里,肩头耸动的抽泣着:“少爷,少爷,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本以为我忍得住的,可是今日再见了那些人,我心里还是不舒服。老爷去世当日,他们不分青红皂白,连灵堂都不许少爷进!他们这群人谁没有朝少爷身上抡过棍子!少爷断了腿,食不果腹的时候他们在哪儿?今日在这儿他们倒还好意思大言不惭的说是少爷的长辈!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长辈!”
顾深拥抱着苏晏的身体,一双大手努力的让人调整气息。
顾南亭被赶出顾府的情形于苏晏而言实在是难以忘记。
那一天,顾南亭才出了县衙大门回到家中。本就在班房之内遭了大罪,回到家中时却见到满屋子惨白惨白的经幡蜡烛,还有一口红木棺材。
继母顾方氏搂着小儿子顾南舟哭成了泪人,满屋子的亲戚长辈拎着木杖,凶神恶煞的骂才刚回来的顾南亭是杀人凶手。
顾南亭开口申辩,却不知被谁一棍打倒。
苏晏想拦,却被几个家丁死死按在一边。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顾南亭在那些棍棒之下惨叫打滚,他好不容易挣脱了家丁的控制,顶着棍棒,强拖着几乎昏迷的顾南亭一路逃到了大门口。
“带着这个气死生父的杂种赶快滚!从今往后与我顾家再无瓜葛!”
这句话宛如霹雳一般砸了过来,紧接着还有恶臭的唾沫和腐烂的菜叶。
他只好背着顾南亭漫无目的的走,花光了浑身上下所有的银钱,典当了衣物,才好不容易求到了一个郎中愿意给顾南亭接上腿骨。
顾南亭在他怀里发着高烧哭着喊娘,他除了搂着顾南亭用身子给他取暖外别无他法。
今时今日,他的少爷白手起家,给他赚来了宽敞的宅院,还有鸡鸭牛羊,甚至还出了银子,要他去学究家中读书。
这一切的一切都与这个顾家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那些曾经对顾南亭指摘唾骂的亲戚们,脸一抹,竟然都成了亲亲热热的好长辈?
苏晏接受不了,他实在接受不了。
“阿晏,我的小傻瓜,你可是又忘了少爷那日与你说的话了?”顾深低头抵住人的眉眼:“我今日对他们亲近,只是为了来日能把属于我们的东西拿回来,不是么?”
“这里原本是少爷的家。”苏晏仰起头,抱着顾深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