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深的体礼周全将在场包括苏晏在内的所有人都弄得一愣。
尤其是顾方氏。
她今日来此原本是想来此勾着顾南亭这个小兔崽子与她闹上一番的。
昨日她盘算了一夜,觉得这人无论怎样都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按着她这个继子天不怕地不怕,睚眦必报的性子,今日见了她必然不会客气,保不齐还会推搡怒骂。
等到村里看热闹的人多了,她再借机寻来本村里正问他顾南亭个不孝之罪。
哪曾想顾南亭见了她非但没有发怒,反而是这般恭敬起来。
她想了一夜的话还没等说出口,便被顾南亭这一记大礼给憋了回去,只能强忍着心里的厌恶继续佯装下去。
“我的儿,快别这样客气。你走了这些日子母亲心里记挂得很,本想去你家中寻你,听那些工人说你到田里去了,这才往这边走走迎你。”顾方氏伸出一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装模作样的拍了拍顾深的肩膀:“让母亲看看,过得好不好?”
“回母亲的话,儿子在此过得实有些艰难,母亲今日来是来接儿回去的么?”顾深反手抓住了顾方氏的肩膀,旁若无人,满眼殷切的看着他这个继母:“母亲,求您带孩儿回去吧。”
“这个……”顾方氏被他抓得一愣,本能的朝小丫鬟翠翠身边退了两步:“这个母亲也做不了主啊,母亲今日就是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的。”
顾深低下头,有些失落的拉着一旁苏晏的手,隐隐抽泣道:“我还以为,母亲是来带我们回家的呢。”
苏晏历来见不到顾深这副样子,当即心疼的无可不可。挺身将满眼失落的小少爷护在身后道:“夫人,少爷自来此地确实遭了不少难,吃了不少苦。您若是当真心疼他,就劳您去与同族的耆老说说,哪怕每月给少爷几两月银,也好过让少爷如此这般的食不果腹。”
顾方氏身边的小丫鬟翠翠素日里也是个牙尖嘴利的,苏晏话音刚落,小丫鬟便挺身抢白了一句:“你家少爷本事多大,这才出来几日便赚了修房的银两,还来烦我们夫人,你还当真是厚颜无耻。”
“这些银两是少爷自己凭本事赚的,少爷虽然有错,可顾家的产业终究还是有南亭少爷一份。况且老爷当日病故之事,连郎中都说……”
苏晏话未说完,顾方氏一记巴掌直接落在了苏晏脸上:“你一个我顾家买回来的小乞丐,连个奴才都算不上,不过是条能陪少爷解闷的狗而已!我顾家的家事轮不上你插嘴!”
“母亲!”顾深眼中不经意间闪过的寒芒让顾方氏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苏晏是我生母带回来与我做伴的,我生母生前便留有遗言要我将来娶他为妻!他迟早是我顾家的人,我顾家的事他凭什么不能插嘴。莫不是母亲亏心,生怕旁人知道父亲的死因么?”
“你!”顾方氏一时气结,脸上的慈爱顷刻之间化为乌有,绞着手里的帕子怒骂道:“你这个气死生父的逆子!有什么资格说话!有什么资格惦记顾家的财产!”
“父亲死因如何,你心知肚明。”顾深目光一侧,朝不远处的方向看了一眼,颇有深意的说道:“你自来我顾家后便不安分,我都不知道南舟究竟是不是我弟弟。”
“你这个天杀的小杂种,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也说得出口!我今日非要教训教训你不可!”顾方氏是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儿,她只有内宅里那一点儿谋算之心,根本毫无城府。
今日顾深张口闭口戳她痛处,她自然压不住火气。
不由分说的从地上捡起一根拇指粗细的藤条,劈头盖脸的便往顾深身上抽。
顾深反身一抱,将试图替自己抵挡的苏晏拉护在了怀中,任由顾方氏发泄的怒火一下一下的砸在自己身上。
顾深与顾方氏站得位置恰好是村中人从农田回家的必经之路,此时正值晌午,村人们都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正巧看见顾方氏在发了疯似的责打顾深,顾深护着身体瘦弱的苏晏,满口求饶:“母亲别打了!母亲我知错了!母亲求求你了!”
连那只小黄狗富贵儿都瑟瑟发抖的蜷缩在一旁呜咽,那副模样当真是要多可怜便有多可怜。
这则导致了与顾深家相熟的几户人家的女人当即便忍不住上前拦下了顾方氏手里的藤条。
与顾深家住得最近的李婶娘将几乎站不稳的顾深扶了过来,顾方氏下手极凶极重,顾深的背上有两处衣裳都抽破了,不由得怒道:“阿弥陀佛,哪有你这样做娘的,要管儿子也该有些分寸,就便不是你亲生的也不能这般下死手啊!”
“就是就是,到底是后娘,亲娘哪有这样打孩子的?”其他几个妇人也随声附和道。
“诸位乡里,我今日本是好心来看看这孩子,哪曾想他竟是出言不逊,我也是气急了才打了他两下的。”冷静下来的顾方氏立马又扮起了可怜。
“婶娘,我不曾。”顾深捂着肩膀连连摇头:“是母亲说我该死,今日想来看看我死了没有?若我没死,她今日便打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