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绝意说:“王爷快去罢,您交代我的事我都已办好,所有知情之人业已当场毙命,不必挂心。到时事成之后,王爷自可与他见面。”
藏在衣袖下的那只手紧了紧,沈孤城抿抿唇,神色微顿,若无其事问他道,“……那他现在,如何?”
苏绝意笑道:“王爷早就知道他如何,何必再来问我?”
他顿了顿,转过头去不再看沈孤城,语调里带了点调笑的意味:“原来你们东齐之人原来都是这般虚情假意的么?”
“人被折磨到这种地步才肯问一声如何——”
“……也罢。”他想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又摇摇头,“害人的事我都帮你做了,罪名也替你都揽了。王爷此番,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这倒也稀奇。”沈孤城将长剑放在月色底下竖起剑身盯着手中剑意森然,看着苏绝意幽幽开口:“像你这样连自己致爱之人都舍得杀的人,竟肯舍弃这许多只为北野复国——”
像是听见了什么可笑至极的事,沈孤城缓缓抬眼,眼中兴味盎然。
“你那里,究竟安的什么心?”
“……”
苏绝意没有回答他。
不远处隐隐可见火光,偶尔还能听见一两哭闹喊叫的嘈杂声,沈孤城循声望去,心中暗道应是事先安插在宫内的眼线给的信号了。
他撩袍上马,正欲走时,却听苏绝意在他身后幽幽道,“王爷可真是高看我了。北野百姓是死是活与我何干?我比不得你们东齐的摄政王大仁大义,哪怕是赔上自己也不肯撒手。我这人庸俗得很,我所要的,从来不过是荣华富贵罢了。”
沈孤城牵动缰绳,回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苏绝意向他缓缓躬身行礼,行的乃是东齐三拜九叩的大礼。
他说:“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陛下!陛下——”
“不好了,不好了……”
这天夜里白玉京灯火通明,上书房内逼仄狭窄的地方里塞满了连夜进宫的大臣们,整个房间内肃杀一片。
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进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沈濯正欲喝止,却听那小太监颤抖着声音叩头道,“陛……陛下,安王带着北野余孽反了。现下人正在宫外准备逼宫——”
他这话一出,众人登时哗然一片,诸大臣有些年老的已经瘫坐在地,剩下的则急急如锅上蚂蚁,嘴里不停喃喃如何如何。沈濯闻言不可置信瞪大双眼,他眉眼之中的狠厉再也不加掩饰,直挺挺地显露在外,像一匹被逼到绝境的狼。
“好,好。好啊——”
他坐在皇椅之上,整个人像是被人压断了最后一根稻草,稍有不慎便会溺死在水里头。
几日前东齐便不断有各地钦差大臣来报,说是各地起义叛乱不断,沈濯召集诸位大臣也是来商议此事的,哪知沈孤城这般凑巧地便要在今日逼宫,沈濯冷冷笑着,“皇叔。你这可真是一网打尽的好计谋啊。”
从前碰上这等大事都是由林惊云出谋划策,而如今摄政王抱病在宫中静养,这些人群龙无首,登时像没了脑袋的苍蝇一般只会绕着小皇帝团团转了。
不过到也有几个急中生智的,私下里互相使眼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沈濯深深叩首跪拜:“陛下!大难当前臣等斗胆请求陛下请摄政王出来主持场面!”
他这话一出,剩下那些人如同醍醐灌顶,纷纷倒头便拜,齐声呼喊:“臣等请摄政王为陛下出谋划策——”
“……”
这倒也是好笑,从前林惊云权倾朝野,一朝沦落了个佞幸的骂名,这些人便一个个迫不及待上来睬他一脚,而今到了这种时候,便想起他的好处来了。
人心当真可笑。
沈濯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看着这些年过半百、甫一听大军攻城便瑟瑟发颤的人。
他冷冷开口道:“摄政王病入膏肓,连清醒的时候都少之又少,朕若是让他这时候出来主持大局,无疑是要了他的命!”
沈濯这话不可谓不严厉,他扫了一眼这些大臣,一字一顿说:“朕,即便是死在安王剑下,也绝不会看着你们吃他的rou喝他的血!”
这个“他”不言而喻,一时间整个房间内竟无人再敢出声。
沈濯的心略略宽了宽,正欲开口却忽然被人打断,下一刻陆青弋跪在诸大臣身前,卸下身上盔甲。
沈濯眼睁睁地看着他朝自己深深叩头,而后听见他开口说:“臣请陛下,请摄政王即刻出山。事关东齐国祚,还请陛下慎行!”
他这话一出,登时惊醒无数人,在场之人都心知肚明陆青弋乃是沈濯的心腹,他所说之话分量甚至可以与摄政王一比。
众人在他身后皆深深跪拜大声道:“愿陛下请摄政王出山——”
沈濯显然没想到陆青弋会如此做,他颤抖着声音起身踱步到他身前,惨淡笑着,“好,好——”
三两步走到上书房内陈列的宝剑处,“噌”一声长剑出鞘,下一刻冰凉的剑身紧紧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