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秉臣按住赵祯想要收起金瓜子的手,挑眉道:“一年到头,臣也没有什么好的东西可以给阿姐,好不容易抓到机会,大过年的给阿姐挣点胭脂钱,是为臣的本分。”
见小太监和梅韶低声说了两句什么,梅韶便跟人走了,赵祯重新放开手,道:“那就没有帮手的再来一局?朕的政事是砚方教的,可这下棋砚方可少有胜局啊。”
“今日本是臣休沐之日,陛下却非要臣来宫中拘着,臣实在是没有什么心思。恐怕下不出什么好棋。”
重新开局,白秉臣先在边上落了一子,露出半截袖口上的玉兰花纹来。
赵祯眼珠转了一下,盯着那花纹瞧了半晌,忽然道:“白卿,御前失仪可是大罪。”
嘴上说的是罪,赵祯的语气却很是轻佻,白子衿听出他话中是开玩笑的意思,也凑过去看,却没能看出什么名堂来。
白秉臣顺着他们的目光在自己的袖口上凝了一瞬,不动声色地将那两朵玉兰花掩了进去。
赵祯见他那欲盖弥彰的动作,越发起了打趣他的心思,身子微微前倾,道:“我记得黎国丞相官服内里皆绣玉兰,这左相衣襟里的玉兰花是朝西开的,右相衣襟上的玉兰却是朝东开的。可今日朕的右相穿来的这身官袍,玉兰怎么是相西开的呢?”
这下白子衿听明白了,是她有了喜事,一时高兴想让白秉臣知道,便急急地让赵祯宣了人进宫,谁知宣得急,两人拿错了官服外袍。
所幸官服外袍松大,白秉臣也就比梅韶稍稍矮小半个头,因此梅韶穿着他的外袍也只觉得有些紧,可他一向不在意这些,只要能套上,也就没想那么多。如今这种私事在赵祯面前被点破,白秉臣面上看着平静,内里却是有些尴尬。
赵祯还笑盈盈地盯着白秉臣等他的回话,白子衿见状按着赵祯的肩膀稍稍用了力,解围道:“陛下刚登基不久,冬日起夜,胡乱拿了我的衣裳就跑,谁知连床还没下就被绊住了,整个人栽了下去,又不敢喊宫人,生怕出了丑……”
赵祯宠溺地听他说完了,才假装去捂她的嘴,道:“你就是仗着肚子里有了一位,现下连朕也敢随意打趣。”
白秉臣怔了一下,盯着白子衿确认,“阿姐……”
“昨夜宴饮后,觉得身子懒怠,喊了太医来一瞧,才知道有了不满一个月的身孕。”白子衿笑道:“所以今日才急急地叫陛下喊了你来宫中。”
白秉臣欣喜过后,又生出些忧虑来,对着赵祯道:“如今朝中局势虽平稳,但终归还是要多多留意些,阿姐如今有了身孕,在后宫中难免心力不足,得陛下多多留心。”
赵祯握住自己肩上白子衿的手,道:“你放心。”
赵祯看着远处梅韶身后跟着两三个小太监回来了,正好和早就吩咐来的画师撞到了一起,朝白子衿道:“画师到了,你就别站在此处吹风了,去帘幔里避避风,暖和一会再叫画师给你画。”
亭子连着回廊,赵祯早就派人辟开一处挡风又不挡眼,可以赏到梅花的好去处供白子衿歇息。
眼见着梅韶带着那两个小太监,带着一堆礼盒往白子衿坐着的地方去,赵祯心下便了然大半,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收回目光,对白秉臣道:“他也聪明,知道朕做不了你的主,连表面上的功夫都不做,送礼只往那处送去。你们白家两个姐弟真是厉害,收拾人都服服帖帖的。”
白秉臣默默了落了一子,连吃了赵祯好几颗子,赵祯才惊觉自己只顾说话,下错了一招,竟然让白秉臣占了上风。
“唉!唉——”赵祯伸手想把那颗下错的子拨回去,却被白秉臣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手背。
“臣虽然棋艺上不如陛下,可臣教过陛下,落子无悔。”
赵祯不满地嘀咕道:“你也太较真了,不过是自家人一处玩乐,也不肯让我一招。”
“伴君如伴虎,枕侧卧豺狼。臣虎视狼环,日夜悬心,自然是谨慎。”白秉臣笑睨着他。
“你要是嫌弃官职太高,管得累了,等你选两个熟手上来,替了你的位置。朕就安排一个起居郎的闲职给你,起居郎只管记录朕的日常起居,既不用猜测我这个老虎的心思,也不用回府受那只豺狼的磋磨,岂不是正好?”赵祯打趣道。
白秉臣重重落了一子,看着赵祯道:“不好。”
不远处,梅韶正启了那些礼盒给白子衿看,起先她还端着架子爱搭理不搭理的样子,之后梅韶掏了个剑盒出来,拿出一把剑尖血红,剑身雪白的长剑来,白子衿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可碍于自己有身子不能亲自试试,梅韶看出她的心思,主动替她试了试剑。
才下了一.夜的雪,天冷得还未曾化开,雪沉沉地压在腊梅上,不见一点花朵样式,只闻见幽香阵阵,透过冰雪渗出些空冷的香丝来。
梅韶脱了外袍,露出红色的束身中衣,树下耍剑,白雪分落,剑上一点殷红挑破树枝上的雪团,露出一朵朵嫩黄的腊梅花来。
他身姿洒脱,试了几十招后,砍了好几枝腊梅,抱着给白子衿插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