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蓬落在了地上。
沈恪恼道:“你怎么变得这么俗气?”
沈恪当然知道香梅是故意气他的,却又不得不承认,香梅实在太了解他憎恶什么,一句句的着实是气到了他的要害之处。
瑜城青丝品质享誉江南且不说,给香梅的这件尤为独特,花纹是沈家故交当世名家白柯白老先生所绘,内涵丰富却色泽低调,一袖之间暗藏春华冬雪四季玄机,实可谓千金不换的极品。
这样的用心,偏偏被香梅用二两银子轻贱了。
“沈三。”
沈恪往旁边走了两步,来到船侧走廊,吩咐管家道:“买两份鱼翅燕窝粥和十匹孔雀百花丝绸回来。”
沈三听了,有些讶异:“郎君,这几年你勤俭克己,何曾铺张……”
说着,沈三的视线便越过沈恪,看向不远处正拨弄金簪的香梅,没好气道:“此人是祸害啊,郎君醒醒,可千万别被他蛊惑了去,沈家还指望着你传宗接代光耀门楣呢。”
沈三是刻意大了嗓门,好叫香梅听得一清二楚。
香梅呢,斜倚着船舷,用金簪勾卷着一头瀑发,冲他抛了个媚眼。
“你,你你……”沈三气的老脸通红,“郎君,我就是死也不伺候这个娼ji。”
沈恪道:“让你去你就去。”
沈三不服道:“这条船上有我就没他,有他就没我,郎君选一个吧。”
沈恪怔了怔,一时也不知如何收场了。
明明晴朗的天,湖光山色衬着荷叶碧连天,码头上农家阿婆吆喝着新鲜河鱼,多有情趣。
“罢了。”
正这时,香梅笑了。
“我不过是低贱的娼ji,怎么敢叫沈爷为难,这顿山珍海味我在心里已经享用过了,还请沈管家多担待些。”
沈三冷哼一声,甩着汗巾干活去了。
香梅笑道:“走好。”
沈恪缓过神,擦去额角的汗水。
香梅慢慢走过来,俯身捡起莲蓬,说道:“知道了吗,你若执意与我这等人交往,便会沾染一身sao气,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
沈恪道:“这又是何苦来。”
香梅挑起细细的眉毛:“放我走吧,守之。”
沈恪叹息:“你故意气我,想让我赶你走。”
香梅原本看着他,听到这里,有些心虚地往远处城郭望去:“怎么,难道大爷舍不得花的银子,非要享用过才肯放人?”
沈恪又怎么会真就被香梅的刺给惹恼了呢,他看着面前这微微颤栗的人,心中只有怜爱。
莲蓬再次落地,这回是从香梅的手中。
沈恪正合时宜地握住香梅无处安放的手,一如所料,摸到了掌心细密的汗。
“许久没有听你抚琴了。”沈恪的话音低沉却很温柔,把香梅的手往身前轻轻一扯,将整个人揽入怀中抱着,“甚是思念。”
香梅把脸贴在沈恪结实的胸膛上,唇角一勾,也入戏了,用已毁掉的嗓音唱出几句曲词。
*
下晌,沈恪有几件生意上的事情需要去城中处理,也正好留了足够的时间给香梅准备久违的二人独处的心情。
“舟儿,快来。”
船舱末间里,香梅把在沈恪面前做样子仅仅吃了一口的烧鸭端出来,又偷偷去伙房热了一碗饭,叫总是饥肠辘辘的舟儿来吃。
舟儿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发亮的眼睛直盯着金黄的鸭皮。香梅看舟儿狼吞虎咽,心里很高兴,摇着扇子给他些许凉快。
吃完了,香梅又带着舟儿下船去岸边走。舟儿见有草扎的蚂蚱和螳螂,十分喜欢。
香梅道:“好好好,买一个最大的给你。”
舟儿在摊位前左左右右仔细挑选草人儿。
香梅就在一边树下坐着编鞋底。他从小就会做些手工艺,院子里姑娘公子们的荷包香囊扇子许多都找他做,还有便是鞋子了。
他的眼光很准,看一个人的脚形就能做出适合大小的来,底子也柔软,穿起来很舒服。
“一会儿别忘了把这双鞋给沈三管家,明白吗?他成天奔走很辛苦,穿的那底都磨薄了。”
“方才他那般凶你。”舟儿挑了个草扎的大虫,冲香梅扮鬼脸道,“你还给他做鞋。”
“诶,这是两回事。”香梅付完阿婆两个钱,回去的路上慢慢说道,“他和我水火不容,可他平时是不是还挺照顾你的?你要学会分辨别人对你的好,不能做白眼狼。”
“那我看沈大哥对你也极好。”舟儿一蹦一跳的,“可是你呢,老是气他。”
“你是真傻假傻。”香梅道,“这世间的人可不是给你买个玩意儿就叫对你好了,得看他图什么,明白吗?”
舟儿嘟起嘴:“不懂不懂,反正我觉得他就是对你好,你瘦干干的像一根火柴棍,又老又穷,他还能图你什么呀。”
香梅正要追舟儿打,却不知为何,眼眶红了。
他最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