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去了多久,他总算是睁开了眼睛。
子夜来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山峦之上,苍蓝色的雾气弥漫在四周,远处是层峦叠嶂的云峰,此情此景,他十分熟悉。
怎么回事...?他难道不是被深渊吞噬进去了吗?为何还会来到风界中宫?
他想试着挪动步伐,却发现自己浑身僵硬,就好像被某种无形的锁链困在原地,甚至连手指都不能动弹。
于是他望向自己的脚底,赫然看到凝成人手模样的魔气正牢牢束缚着他的双足,而他的身体似乎已被同化,从实打实的血rou之躯变为了缥缈朦胧的黑色雾气,和深渊没什么区别。
子夜来一凛,霎时间看清了现实。
随着神智清醒,山峦亦如同chao水倒退而去,露出隐藏在底下大片大片的黑暗,他正独自一人被束缚在这个幽闭广阔的空间里,只有那些饱含着无数负面情绪的声音还在发出低低的呜咽。
痛苦、嫉妒、愤怒、冷漠、绝望,这些力量凝固成了残忍的形状,被封印牢牢压制在世间海的最深处,比轮回之地还要难以触碰。
但是现在,它们已然苏醒过来,并且因为有了新鲜血ye的加入而即将破土重出。
子夜来忽然就明白了,末劫无量说得没错,自己正在成为第九道天劫,而在同化完成后,他也会彻底丧失自我意识,随同这道劫难一起降落在世间大地。
第154章
只不过短短片刻,子夜来便觉出周围的环境又一次起了变化。
他眨了眨眼,只看到那些拥挤的黑暗正逐渐在扭曲折叠成别的形态,这其中隐约浮现出闪烁的人影和风云席卷而过的痕迹,带给他几分不知从何而来的熟悉之意。
很快,那原本犹如被封闭在水中含糊不清的景象开始变得清晰可辨,终于稳定下来的人形也也映入眼中。
子夜来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看到了俱渺,可她的模样却与水镜中不太相似,而且就如同chao水退去一般,黑暗与荒芜刹那间消散得一干二净,地平线上升起灿烂金阳,为两道执手而立的人影都镀上了一层金边。
那个正与俱渺站在一起的人又是谁?
他们为何用如此热烈的目光注视着对方?
他看到陌生男人启唇说了句什么,然后便摘下一朵白花别在了俱渺鬓边。而俱渺也微笑着,眼中满是浓到化不开的情愫。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目睹这一幕,子夜来却莫名其妙生出了一股悲哀的感觉。
明明此情此景他从未见过,但现在的他就好像已经提前预知了接下去会发生的事情,不安与惶恐齐齐涌上,死死盯着俱渺鬓边那朵白到刺眼的花。
花的颜色让他觉得不舒服,于是又将目光移到了俱渺的脸上,然而却发现对方原本充满爱意的眼神骤然冷了下去,手中不知何时也已握紧了一把长弓。
随即,她挽弓搭箭,亲手杀死了那个男人。
为什么...?他下意识想呼喊,可心里其实并没有为这个结果而震惊。
果然,只一瞬而已,温馨美好的画面顷刻间便化为乌有,回忆恍若指缝间永不停息的流水,迅速消失无踪。
子夜来也猛地感受到了锥心刺骨的心痛。
他忽然间就知晓自己看到的是什么了。
俱渺修的是无情道,是四界之主里最冷清的一位,但他们的结识也是在得道飞升之后,所以在那之前,四人互相都不清楚彼此的过往经历。
但如今,马上成为第九道天劫的他却看到了俱渺的过去,又或者说,那些其实都是被俱渺所抛下的东西。为了得道飞升他们甘愿舍弃所有,因为不论好坏,感情始终只会阻碍他们前进的脚步。
因为修炼道路的不同,俱渺是他们中将这些情绪斩断得最彻底的一个,她扫除了一切障碍,顺利修成了正果。
但这些东西并没有彻底消失,哪怕那个男人已经死了,可因为末劫无量的形成,它们还是得以保存了下来,那些极致浓烈的感情就这样滞留在此地,随着年岁的流逝,逐渐成为滋养第九道天劫的养料。
俱渺残存的记忆飞快流走,紧接着他又看到了恒霓。对比起来,白衣女子显然要平和得多,但她内心亦曾经有过难以散去的黑暗,对于一切自己无法拯救挽回的事物,慈悲之心令她不解、悲伤,并且持续挣扎在痛苦的泥潭里,若她不能将这些情绪舍去的话,想必她也只能如同俱兰师那般停留在世间。
谛心的负面与心魔自然也隐藏在其中,它们很好分辨,只因和其他人的相比,这些来自谛心的东西饱含着浓浓邪气,状似裹挟着雷电的乌黑雨云,混沌不堪。
除此之外,子夜来也窥视到了自己剥离出来的情感,但在这里的诚然并非全部。
默然看着那些碎片不断在虚空中组合,分崩离析,无数或喜或悲的情绪又在眼前成型、而后坍塌,他因动弹不得,只能也被迫体验着它们、感受着它们,犹如陷于泥沼之中,寸步难行。
可是太痛苦了......这些东西都太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