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大红灯笼在腊月的时候就已经早早被六婆挂上了,清晨雪地上留着一小串昨晚野猫的爪印,六婆碎了一嘴,用土话明知故问骂道谁家的死猫又过来偷吃咸鱼,哪天逮着一铲子炖了那畜生。
她四岁的小孙子在院门口拍着手笑,口水吃吃流下来,兴奋地学着大人说话:“shi猫!shi猫!”
六婆一边骂一边踏着裹小脚的碎步把只穿着一件秋衣的孩子往家里撵,像招呼小狗似的。隔壁门儿的宋二娘走出来,大冷天身上只套了一件貂皮,露着两条小细腿,袅袅婷婷地涂着口红往外晃。
宋二娘是镇上最大的宋家宋老头子养的二nai,比宋老头子小上两轮的年纪,在前年宋老头子的大老婆死了之后嫁过来的。镇上各种流言秽语她是趁着老头活不了几年,死了好抢钱抢遗产,但是宋二娘才不管,她性子辣得很,只要被她听到她保准脱下高跟鞋就往对方头上砸,边砸边骂我Cao你大爷个臭逼嘴,管的怎么这几把多,你nainai个逼。
比骂人的话,整个镇子只有六婆能和宋二娘打一个平手,虽然宋二娘比六婆的儿子还小三岁,但每次两人对骂上绝对胜负难分。偏偏这两个人还就住在同一个巷子里。
这不,昨天宋老头子前妻的儿子回家了,给宋二娘送了一件貂皮和一个包,宋二娘今天心情好得很,一大早就把自己拾掇好了出来得瑟。路过巷口瞄到了旁边院里的六婆,拉长声音娇滴滴地喊:“哟——我说是谁呢,一大早上就在这儿骂人!”
六婆刚把孙子赶进屋关上门,回身就双手叉腰气势磅礴地骂:“个nainai个腿的,腊月天出来光屁股卖sao!”
“丫老不死的,你说谁呢!”宋二娘跺着小脚道,大有又要弯腰砸高跟鞋的趋势。但是六婆不是其他人,她可不怕宋二娘的高跟鞋,Yin阳怪调地继续嚎,小眼睛朝宋二娘身上那件衣服打量:“哟哟,昨晚宋家少爷回来了吧,乖乖,伺候的舒服咯~我这隔着十几米就闻着一股sao狐狸味!”说着她故意用手扇了扇风。
宋二娘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和宋老头子的儿子偷偷搞在一起这龌龊事全镇只有六婆一个人知道,这个把柄每次六婆提起来,她都像套上金箍圈的猴子,干着急跳脚也没用,还怕给六婆逼急了告诉宋老头子——虽说宋老头子现在半死不活也听不太清人说话了。
这么一急一怒外加羞愤,宋二娘弯下腰抬起屁股就开始脱鞋,拎起高跟鞋正欲砸的时候,巷子最里头那家门开了,自行车的车铃叮铃铃响着。
看到来者,老女人和小女人都闭上了嘴。在这个镇子上唯一能让这两位水火不相容的女人联合一致对外的,只有眼前一个人。
“卖屁股的sao货来咯,真是不知道害臊。”六婆脸皱成一团小声骂道,却不敢让对方听见似的,赶紧悄么声回身往自家走。宋二娘掏出小粉饼往脸上拍,吊垂眼瞥了远处的自行车一眼,也在心里默默道一句:“小婊子。”只不过语气之间莫名多了一份没来由的酸味。
砰砰两声,宋二娘和六婆家的大门都关上了。
只见巷子尽头从破旧大门里走出一个少年,那位“卖屁股的sao货”、“小婊子”本人模样约莫十六七岁,第一眼望去最直观的印象便是让人不由自主想起“细皮嫩rou”四个字。少年身上罩着的旧衣服过大,袖口空空荡荡只露出一截细白的皓腕,好像根本不怕冷似的。他在墙角蹲下来,手在地上挠了挠,嘴里小声啧几下,一只小野猫便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品种是土猫,杂色花毛,怎么看都不像是高贵讨人喜欢的品种。
少年从书包里拿出一袋前夜的煎鱼,喂到猫面前,然后站起身。
临到巷口的时候他突然顿下脚步,回首望了尽头那个破旧的大院一眼,站在这个位置,隐约还能看到趴在墙边吃鱼的猫。
不会是永别。他在心里想,默默地用目光一寸寸掠过这个熟悉的环境,虽然他暂时想不到自己还会回到这儿的可能。
收回目光后,他转过身离开了小巷。
“这里不是纽约,谢徵!你头顶上的牌子写着此处禁烟。”
阮珞穿过绚烂灯光下疯狂拥挤在一起的人群,走到沙发前的一小片空地,朝上面人大声喊,然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还是吞没了她的话。阮珞伸手指着墙上完全被黑暗遮挡住的告示牌,而此时懒散躺在沙发上的人正左右手各搂着一个热辣美女,身上的正装松松垮垮地扯开扣子,嘴里叼着一根烟吞云吐雾。
“你妈妈还给你房间门贴上禁足了呢,宝贝儿。”谢徵丝毫不为所动地说,眯着眼睛隔着层层呛死人的烟雾朝阮珞看去,视线在她穿的抹胸小礼裙上面转了转。
“萧煜回上海了。”阮珞恨铁不成钢地说,把手机摔到他身上,不小心滚到了旁边化着小烟熏女孩的胸上,她嘤嘤地娇喘一声,捡起来翘着兰花指递给谢徵。他半睁不睁着桃花眼,瞄了一下屏幕,上面显示着校园的新闻。半晌,他从鼻子里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这下可热闹了。”谢徵挑眉似自言自语一般道,神色却带着莫名几分兴奋:“回上海这么久都要无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