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儿仰面朝天地睡了不知道多久,然后便被饿醒了。
他抬起猫爪一抚肚子,而后又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自己的腮帮子,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己睡一觉之后,这脸颊肿得更高了。
不管啦,反正秦太医说两天就能好。于是他又仰面瘫回了那张属于自己的小床上,盯着天花板开始发呆神游。
这张小床只和龙床隔了一个屏风,去岁时,皇帝某天早上起来,忽然便说以后要同他分床睡,也不知发的什么疯。
反正小猫儿用了很长时间才适应了自己这张小床。
没一会儿,婉儿便端了食盘进来,饶是方才已听说了这小猫儿被蜂虫蛰了的事,可如今亲眼见着了,也还是觉得很惊奇。
“怎会肿成这样?”婉儿强忍下了笑意,然后照例把食盘放在了他那张小桌上,“还能吃的下东西吗?圣人特意叮嘱过,今日给您做的都是好嚼化的膳食。”
小猫儿凑过去尝了一口鱼rou粥,吃一口,流出来半口,实在是吃的很艰难。
婉儿于是忙跑去将此事同裴野说了,皇帝忖了忖,然后去外头园里折了条大小适中的竹枝回来,用匕首削去棱角,而后让婉儿带给了那小猫儿。
小猫儿很快便会了意,先是屏退了婉儿,然后轻车熟路地躲在被窝里化出了人形,换好衣裳后,他便捧起那碗稀粥,用那根空心的竹管子吸起了粥。
这招果然很奏效,方啼霜没两下便将那碗粥给喝完了。
稍填了一点肚子,方啼霜Jing神多了,于是便打算去正堂里找裴野玩。
他本来想从正殿进去,可转念一想,又绕去了后殿,心里盘算着要从后头偷偷猫到正堂,然后再冷不丁地吓那皇帝一跳。
方啼霜依照计划,先是悄没声息地钻进了后殿,而后又偷偷摸摸地从龙椅背后靠近了那座上的陛下。
眼看就快要成功了,方啼霜面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jian计得逞的笑容,可这一笑,便不小心扯疼了脸颊上的鼓包,方啼霜无意识地“嘶”了一声。
这声响并不大,蚊蝇叫似的,可裴野还是敏锐地回过了头:“做什么呢?”
方啼霜把脸一拉,垂头丧气道:“每次你都能发现,你就不能让我吓一回吗?太小气了陛下。”
说完他便旁若无人地往裴野旁侧一挤,然后下意识往他桌案上一望,只见那桌上摆的并不是什么奏章,而是一卷又一卷堆叠在一起的画像。
每张画像里头都是一水的美人图,旁侧还有一行蝇头小楷批注着此女子身份名姓,几何年芳。
“吏部尚书寇氏之嫡长女,”方啼霜顿了顿,看向那座上的皇帝,“年芳十九。”
第七十章 他们会分道扬镳吗?
方啼霜念完了那行字, 心里莫名觉着有些不太舒服,可他的手指顿了顿, 还是指向了其中的一幅画,而后随口夸赞道:“这一幅画得最好。”
他这几年除了念书识字,还跟了一位名师学画。
起因是有年他随手给裴野画了一张图做寿礼,陛下也不知怎么从他这幅天马行空的画里瞧出了他有绘画的天赋,于是当即便决心给他请一位当世的名家做老师。
他在那群画师里筛来选去,最终订下了一位很年轻, 但却很有名气的画师。
这位画师还颇有脾气,入不得他眼的学生,他是给多少钱都不肯收的,而那段日子里恰巧天灾频发, 又逢边境干戈, 陛下忙得脚不沾地, 也是百忙之中才定下了这位画师, 只瞧见过他作下的画,却并不知其人。
所以这事儿还是裴野让人把方啼霜的画带去给他之后,才偶然听闻了此事。
皇帝一开始是不报什么希望的, 因为那画作笔触稚幼, 他有些怕是自己爱屋及乌, 高看了方啼霜,一会儿若被人推拒了,小孩儿知道了恐怕是要伤心的。
但不料那位画师见了他的画作后,却表示可以见一见这位小朋友。
见了面才知道,这位声名远扬的画师原是位娘子, 寻常都是女扮男装, 日日宅在府邸上, 少有人知,故而外头才都以为这位“言蝉”先生是位男子。
这回这位江言蝉因要面圣,不好欺君,这才换成了女人的装束打扮。
她已是半老徐娘的年岁,却一点儿也不见老,换上娘子的装束后,也莫名还留存着几分雌雄莫辨的味道,说话也不像寻常世家小姐一般拘着藏着。
正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和方啼霜一见如故,当日便结为了师徒,裴野曾经去旁观过几回方啼霜学画,只觉得这位江画师教他的时候,像是哄孩子一般,不过方啼霜的画技倒的确是一年更比一年好了。
这也说明了他没看错人,他们霜儿确实是有天赋。
裴野有些摸不清方啼霜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于是又指了指旁侧另一幅丹青:“那这幅便画的不好了吗?”
方啼霜摇了摇头:“都很好,也都很见画师功底,只是匠气太重了,有些瞧不出那些娘子原来的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