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登德应声道:“跨了三朝的老狐狸,心思再怎么重,这年岁也该差不多了,哪里能斗得过太后您?再说陛下心里始终是向着您的。”
太后掰了一瓣桔子放入口中,等嚼完了咽下去,她才徐徐开口道:“那倒也未必。”
“哀家起先倒是疑他,这孩子不蠢,心里也是有点小聪明的,可他自从当政以来,竟对哀家唯命是从,他此番敲打你,倒让哀家卸下了点疑心,”太后把那桔子丢回了盘中,“稚子虽年幼,但若没有半点反抗之心,那也装得太深了,指不定背后在给你我偷偷下套呢。”
荣登德:“太后说的极是,奴婢心思浅薄,哪里能想到太后您这一层上?”
太后笑了笑:“荣登德,你这狗奴真是惯会拍马屁。”
荣登德立刻便阿谀赔笑道:“奴婢在太后面前,从不敢说假话。”
“那依您看,这崔阁老……”
“崔鸣山不足为惧,”太后不紧不慢地说,“况且他是三朝元老,也不轻易便能动的,你只需盯着皇帝便是,不必理会其他。”
荣登德颔首应下,而后又道:“对了太后殿下,还有一事——奴婢听丹儿说,陛下似乎要应公公在宫里找什么人,听说……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宦官。”
太后若有所思:“他还未到志学之年,立后一事还需再细细思量,不过哀家这么些年给他送去的宫婢丫头,高的胖的瘦的矮的,再是如何绝色,他也都找借口推拒了,这孩子不会是……”
后面那个词,她没说出口,但荣登德也能意会——
龙阳之癖,断袖之风,古皆有之,如果只是偶尔为之,也不过得个新鲜,倒也是风雅之事,但这终究不是正道。
“松源,你明日挑几个伶俐漂亮的宦官小子,给皇帝送去……”太后说到这里,又顿了顿,“罢了,还是找个活络些的由头,缓几日再送去。”
杨松源:“奴婢明白。”
荣登德看了眼外头,然后道:“时候不早了,陛下那儿还需要奴婢去伺候了,奴婢这便先告退了。”
太后知道他是怕皇帝再起疑心,于是顺带也提醒了一句:“天冷地滑,公公仔细些走。”
荣登德受宠若惊,奉承地应了声:“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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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没下雪,夜空中月色清朗。
一入夜,方啼霜的心里便不住焦虑了起来,其一是因为他不知道今日夜里自己还会不会变成人;其二便是今夜要不要赴约一事;其三则是上头……似乎有人在找他的事。
方啼霜为此翻来覆去没法合眼,多次从那个小猫窝里不小心翻身翻到地面上,折腾到了半夜都没能睡着。
直到外头又如同昨晚一样,传来了打更人响亮的声音——又到了子夜之交。
但是这回……他似乎没能再变成人。
方啼霜借着炭盆里燃起的微弱火光,瞧了瞧自己的前爪,还是那嫩粉色的rou垫,并没有变成细长的手指。
这意味着他今晚没法以一个人的形态赴约,那裴野会怎么想?他一定会觉得自己是故意背信、藐视君威,到时候一怒之下,肯定非得把自己揪出来,立刻问斩了才罢休。
他要是一直都是只猫,那说不定还能留下一条小命,可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会变成人呢?
方啼霜差点被自己的幻想给吓没命了,他甩了甩脑袋,撇开了这些恐怖的想法,然后轻车熟路地从半支起的窗户跳了出去。
虽然今夜没能变成人,但他也必须去芙蓉园看看,否则他今晚也别想睡了。
月光落在平坦的青砖路上,像是撒了一地的薄霜糖。
方啼霜披着一身寒凉的月光,一路紧赶慢赶,几乎是小跑着赶过来的。
而此时的芙蓉园里一片静谧无声,只有微风吹动叶片枝丫的沙沙声,方啼霜一边在园内穿梭,一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他来到昨日与裴野初遇的地方,又去了昨夜他们驻足的小湖前,皆没找到裴野的身影。
难道裴野并没有来?方啼霜心想。
所以裴野昨夜不过是说着逗他玩的吗?害他白担心了那么久……想到这里,方啼霜略微松了一口气。
看来裴野昨夜不过是随口一说,他却当了真,也是……他可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怎么可能邀一个小宦官作陪呢?
下午时泽欢口中说的那个“上头要找的人”,可能也不是他。
都只是误会罢了。
方啼霜用自己的小猫爪子轻轻拍了拍胸口,自己开始安慰自己。
可就在此时,方啼霜恍惚间,忽然嗅到了一股略有些熟悉的熏香,这种独特的气味……他好像,只在裴野身上闻见过。
难道他在附近?
方啼霜吓了一跳,连忙往一个大花盆后头一躲,然后四处瞄了一眼。
奇怪,也没看到人啊。
方啼霜小心翼翼地循着那香味而去,很快便来到了一座假山造景前,他刚要绕到那后头,无意中却瞥见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