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起来吧,方才是孤多心了。”
荣登德谢了恩,这才弓着身子站了起来。
裴野回到食案边上,徐徐然落了坐:“今日彤儿去回过话没有?”
“回陛下的话,还不曾。”
“那便再打发他去禀明太后,儿一切安好,请勿忧心挂念。”
荣登德忙垂首应下:“是。”
外头廊檐下的方啼霜偷听了全程,也被里头的动静吓得大气不敢出,方才那内侍一走,他就立刻又跑回了廊檐下。
不过他虽然旁听了两人的全部对话,但对于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还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方啼霜思忖了半晌,好容易才朦朦胧胧地消化了一些,觉得自己有可能是误会太后了,但却又想不通那清宁宫里,太后为何要说那些话。
等那膳食撤下去之后,又过了一会,忽然便有一位小宫婢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踏进了屋内,之所以能猜到那是汤药,是因为方啼霜嗅到了一股很难闻的熬制过的药材味,只是闻了闻,便觉得鼻尖一阵发苦。
很快他便听见里头的荣登德开口道:“圣人歇一会吧,先把这汤药喝了才是要紧。”
裴野手上朱笔未停:“先搁那吧,晾一会再喝。”
“太医说了,这汤药最好是趁热饮下。”
裴野没再应声,目光只落在面前的奏章之上,过了半晌才半带抱怨道:“明日崔阁老要考课,孤稍有差错,他便要将孤骂个狗血淋头,孤哪敢歇息?”
“崔阁老虽然有些苛刻,但到底也是为了陛下。”
“孤又何尝不知?”裴野微微叹了口气,张了张口,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但最终他也只是说,“罢了罢了,谁让他是先帝选出来的人。”
再过了半晌,眼看着天边落霞渐淡,天就要黑了,方啼霜等的着急,猫在外头廊檐下,一直在焦虑地摇着尾巴。
直到他再次听见了里头荣登德的声音响起:“彤儿,把陛下这药拿下去温一温。”
还不等彤儿应答,便听裴野忽然道:“不用了,端来我喝了罢。”
荣登德于是俯身端起那碗汤药,正要躬身呈上前去,便见一抹纯白色的影子忽然从门口飞窜了进来。
情急之下,方啼霜还“喵”了一声。
那一瞬间,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方啼霜顿时吓得腿都软了,心里一阵又一阵地开始后悔,可来都来了,他强忍下想要逃出这间屋子的欲望,战战兢兢地对着坐在高堂之上的皇帝叫了几声。
那几声方啼霜几乎喵出了颤音,脊背微微弓起,连尾巴上的毛都嗲了起来。
方啼霜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显而易见,无论他现在再怎么努力地嚎叫,也不能改变他和裴野完全无法沟通的事实。
他就这样怔楞在了原地,荣登德本想训斥它一句,但想起裴野方才那一番敲打,于是又不敢说了。
“双儿主子,”荣登德率先出声打破了这略有些尴尬的场面,“您来这儿做什么,可是又走错路了?”
方啼霜没回答,当然——即便他想回答,也有心无力。
然而下一刻,方啼霜却忽然福至心灵,心中想到一计,于是他立刻转身跑了出去,在门外缓了片刻,又折了回来,然后再跑出去,再折回来……
如此往复了几次,荣登德都有些好奇了:“这是怎么了?”
裴野:“你出去瞧瞧。”
那荣登德才刚一出来,方啼霜便将他引向了别处,一开始它跑的挺慢,偶尔还要停下来向后看看荣登德有没有跟上。
等到他觉得差不多了,便一下钻入了暗处,消失不见了。
消失的方啼霜很快便从另一边绕回了皇帝所在的殿内,然后硬着头皮跳上了皇帝的桌案,用前爪指了指那碗汤药,而后又拼命摇晃了一下自己的猫脑袋。
裴野对上了他蓝晶般的明亮猫眼,嫌恶的目光中似乎还带着疑惑:“你想喝?”
要不是怕惹来杀头之祸,方啼霜实在很想白他一眼。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蠢人?他为什么能当皇帝?方啼霜心里无不愤怒地想。
很快,那被他支出去的荣登德也回来了,见着了胆敢跳上皇帝桌案的方啼霜,连忙上前将他抱了下来。
“你这小猫,怪是淘气,这儿可不是你耍闹的地方……”
被荣登德扣在怀里的方啼霜挣扎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傻皇帝饮下了那碗汤药。
第七章 但凡他能说出一句话,但凡……
“你们都退下吧,”裴野掩嘴轻咳了一声,“孤想一个人待着看会策论。”
宫人们齐齐一躬身,应了句“是”,而后便井然有序地退下了。
而抱着猫的荣登德是最后一个出去的,顺带还轻手轻脚地带上了门。
可就在他关门之际,方啼霜却忽然从他的怀里挣脱跳下,落地便又是一溜烟跑没影了,荣登德见他是往外头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