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碎云还没反应过来,司机师傅便推门下车,开始和另一辆车的车主理论。
吵了快五分钟,楚碎云头都大了,听出来对方车主不打算当场私了,要走保险。自己这边的出租车司机只好回来和楚碎云道歉,说这单就不收他钱了。
意思是要楚碎云下车,自便吧。
楚碎云知道司机也不想发生意外的,没有为难对方,二话没说就从车上下来,看着还在讨价还价的双方车主,脑仁生疼。
不知道今天自己是碰了什么霉运,诸事不顺。
下车的位置有些尴尬,半截子,离秦渺那套顶楼不远,打车几分钟就到,肯定是不划算,并且要等很久,但走路……又要将近二十分钟。
更何况是在这风雪交加的夜里。
六点半,下班才半个小时,天已经黑透了。
路灯盏盏亮起,暖黄的光反射出鹅毛似的大雪,一片片落在地上。
楚碎云背着包在路上独自行走,轻飘飘的雪花打在脸上,凉丝丝的。他的鼻子和耳朵已经冻得没有知觉,膝盖只有单薄的一层布料遮着,此时也冰凉一片。
越走,楚碎云心里就越凉一分。
自己为什么会沦落至此,都怪某个人。
回到家,楚碎云用密码打开门,一抬眼看到门后房间黑乎乎一片,静谧无声,陡然升起一种孤独感。
他放下包,走到客厅中央。
秦渺这套房子高居顶楼,客厅装了二百七十度大窗,可以俯瞰整个山岚市。平时秦渺在家,有人和自己说话,楚碎云没觉得,现在只有一个人在家,而外面大雪纷飞,路上行人匆匆,万家灯火通明,居然让他觉出点高处不胜寒的孤寂。
秦渺一个人在这套房子里住了三年。
没来由想到这儿,楚碎云心里本来存着的那一丝丝对秦渺的怨气,骤然烟消云散。
然后他又想到,自己刚成年那段时间,弟弟也总是一个人守在空寂的大房子里,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等待自己回家。
楚碎云忽然就有点想要体验一下弟弟那时候的感受。
于是他没有去开房间里别的灯,只留了沙发旁那盏落地灯发出暗淡暖黄。脱下外套,在沙发中间坐下,丢开拖鞋,将腿收到胸前,双臂环膝抱着,静坐。
这是一种能带来些许安全感的坐姿,不过这点安全感太过微末,只有极度缺乏的人才会选择这种姿势,因为他们连一点点安定的感觉都不愿放过。
将自己蜷缩起来,本就宽敞的大房子变得更空旷,别提秦渺这里还有全景玻璃窗。楚碎云恍惚间觉得自己仿佛孑然一身坐在宇宙的中央。
裤脚还带着冰凉雪水染上的shi意,被冻僵鼻尖与耳朵因为进到温暖的环境,开始微微发热发痛。
今天自己淋了雪、发现地铁停运、等了半小时出租车,最后还被出租车司机扔在半路,顶着风雪走路回家。
还有,下班的时候没见到秦渺。
楚碎云胸口弥漫开一种名为委屈的情绪,他想,到这时自己才第一次和被单独扔在家里的弟弟感同身受,原来离开依赖之人的孤独感是这样的。
秦渺匆匆回到家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房间里所有的灯都关着,除了沙发旁的那盏,微弱飘忽的黄色光亮仿佛整个黑暗夜空里的一颗星光。
而被那暗淡星光努力照亮的人,正用一种极为不安的姿势坐在沙发上。
秦渺心中慌乱,脚下步子迈得飞快,下一秒便来到楚碎云面前。
楚碎云似乎在出神,没有察觉他的到来。比自己年轻许多岁的Alpha小爱人正楞楞地盯着并未开启的电视屏幕。
秦渺第一次有些手足无措,他站在原地,看看楚碎云,又看看四周,几乎要急得满地打转。
“你……”秦渺终于有勇气出声,他想问问楚碎云是不是怪自己没有去接他。
天知道秦渺今天下班时,刚走出公司发现下雪,便想到楚碎云没开车,自己不去接他,他就没办法回家。
他让赵楷帮自己推迟饭局,发动车子准备去风邈先把楚碎云送回家。结果到那儿打了个电话,发现楚碎云手机关机了,他转而去问自家大哥,堂堂风邈大Boss又辗转问了几个人,才得知楚碎云原来早就离开了。
秦渺本来第一反应是那就折返去饭局,毕竟他和楚碎云相处模式一直是这样,两个人黏糊但不会过分依赖彼此,都是Alpha没什么不接人回家就闹脾气的。
可回去的路上他越走越觉得不对,冥冥中有什么力量驱使他一定要马上见到楚碎云。
于是他一个电话打给暂时帮忙撑场子的赵楷,蛮不讲理道:“今天初雪,我要和你嫂子赏雪,饭局不去了,你帮我顶着。”
然后不等赵楷反应,“咔”挂断电话,方向盘一打,掉头回家。
然后便是开门,看到眼前一幕,楚碎云孤零零地、抱膝坐在黑暗的房间里,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脆弱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