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努瓦不知道尼贝尔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孙医生说也许明天就好了,也许是后天,又或许是明年。他吩咐下人再买点儿书来,想了半天,让他们再搞一台留声机,买几张好碟。
他觉得尼贝尔好像一直没变,和刚认识一样,爱开点小玩笑,喜欢随便撩拨人。但是现在不管他做什么,都给伯努瓦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尼贝尔靠在床头听他念书也好,倒在他腿上睡着也罢,甚至偶尔跟他说些没边没际的揶揄,或者只是靠在沙发上安静地听音乐听到睡着,都让他觉得心怦怦跳。他说不上来哪里特别,但就是觉得尼贝尔的一举一动都令他看了十分愉快。
这段时间他闲来无事,常常自己下厨。他不敢处理生rou,主要是做些甜点什么的,身上总是泛着甜甜的牛nai香气,混杂着小麦和黄油的味道,闻起来很温暖。每次他进门,尼贝尔都能第一时间发现,他很惊讶,其实就是靠这股点心味道。
开始做点心后尼贝尔变得更黏人了,喜欢往他怀里钻,伯努瓦以为是点心的功劳,其实是因为尼贝尔很喜欢这股芬芳的香味。
失明太久,伯努瓦的面容渐渐在他心中淡去了。但是看不见那秀丽的眉眼丝毫不影响尼贝尔对伯努瓦的眷恋,相反的,那份神圣的、虔诚的爱反而更加具像化。那张柔美的面孔被甜点的幸福香味取代,偶尔混杂着肥皂、沙拉、苹果或者梨子的味道,沉甸甸地落在尼贝尔心头。
一个早上,外面已经有一阵一阵的鸟叫了,窗外的栎树已经开始抽枝发芽,缀着浅浅的绿色。
“伯努瓦,”孙医生喜气洋洋地走出来,眉毛扬得老高:“快进去看看吧!”
伯努瓦正端着早餐往上走,闻言加快了脚步,粥都差点洒出来。
“尼贝尔!”他把粥往床头一放。
床上那人缓缓转头,对着他微微一笑。
“你能看见了?”
对着眼前模糊的人影,尼贝尔尽量把眼神聚焦到那块红色色块上:“能看见一点点。”
“一点点是多少?”伯努瓦手上洒了点粥,一时间找不到手帕,索性举着那只手,用空余的那只胳膊去抱尼贝尔:“太好了!这样你很快就能看见了!”
“只能看见人影,能区分出颜色,但是还是很暗。”
伯努瓦不知道为什么,眼眶有点shi润,他把头埋在尼贝尔肩膀上闷声说:“太好了,尼贝尔,我差点买了盲文教科书。”
“嗯,太好了。”尼贝尔合上双眼,现在的他睁眼久了眼球会有些酸涩。
“好了,我得去擦擦手。”伯努瓦站了起来,“你赶紧把粥喝了。”
夏洛特坐在院子里给鸡拔毛。她没问这鸡是哪里来的,大概是乔治夫妇买来给她养身子的。也不知道那两夫妻从哪里挤出来的钱,她叹了口气。
“夏洛特姐姐!”小男孩从屋里跑出来,扑到夏洛特身边。“姐姐,你在干嘛啊?”
“我在给鸡拔毛。”
眼前的小孩就是汤姆,大约十二岁,个子很小,站起来也就比坐在小板凳上的夏洛特高一些些。他的刘海顺着前额剪的很齐,显得很乖巧,又由于太过整齐多了几分死板和拘谨,和小孩脸上机敏的神情格格不入。事实上这刘海是夏洛特剪的,原本打算齐眉来着。
“我当然知道你在给鸡拔毛,我又不瞎!”汤姆撅起嘴,从背后掏出一小块饼。
“这是苏珊阿姨给我的,我给了爸爸一块,给了妈妈一块,这块给你。”
“你自己吃吧,我不饿。”
“我都分好了,一人一块!你吃吧,苏珊阿姨这个饼做的可好吃了。”
夏洛特看着汤姆傻乐的脸,叹了口气,觉得这一家同情心过剩毫不设防的特性大概是遗传的。
“我现在没手。”
眼见着汤姆垂下眉毛应了声,她才转过头继续干活,汤姆却突然一把把饼塞进了她嘴里。
“吃吧,真的很好吃!”汤姆蹲了下来,手撑在膝盖上看她。
“你洗手了没啊?”夏洛特无奈地嚼了嚼。
“没有。”
“汤姆!快去把你的手洗了!”她手没空,就转头瞪他,但是眼神里也没什么力道,并没有多少责备。汤姆跑开了,进门前还扒着门槛对她喊:“骗你的啦!我洗了!”
“讨厌的小鬼。”夏洛特啧了一声。
处理好鸡之后她把盆端到厨房里去,艾米正在灶台前烧饭呢。
“这次不错嘛!教了一次你就会了。”
夏洛特摸着后脑勺应着:“没有没有,也不是很难。”,说完才想起来没有洗手,又慌慌张张去舀水往手上冲。艾米的笑声回荡在厨房里。
洗完手后夏洛特回了房间,不一会儿又捧着一套折得整齐的衣服走了出来。
“听说村长家的小孩之前也在城里上学,我就想着去要一套旧校服。村长很慷慨,说这套正好小了,他孩子没法穿……”夏洛特把衣服展开,见艾米愣住了,又赶紧补充:“缝补算是我的拿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