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何清低头整理好东西,抱起盛着满满温水的木桶站起来,忽然一阵低血糖,四肢乏力,眼看那一滚水就要洒出来。
“诶——”
吴琛眼疾手快拉住他的胳膊,紧紧握着,只觉得那么细,一只手掌就能圈住。
满分服务差点功亏一篑,何清惊魂未定,还在后怕里,那句感谢被彻底噎住。
“你到底多大啊。”吴琛似笑非笑,揶揄一句:“不会没成年吧?”
何清抿着嘴,抬头去看他那双眼睛。
此刻,两人身后的屏幕正在滚动字幕,借着一派暗黑的光线,何清如此堂而皇之地看进他眼里,只觉得客人越发好看,眉眼越发深邃,内心露出一阵卑怯。
“……十九。”
低下头,可又抬眼,补充一句:“成年了,合法的。”
吴琛笑了。
他放开手,走到墙边把灯打开,突如其来的光明微微刺痛两人的双眼。他觉得挺有意思,按着他的商业逻辑,都猜得到这种服务后会自荐打赏,一看就是新手,全程战战兢兢的,尽职尽责完只想赶快溜之大吉。
吴琛很少和人闲聊,投其所好的服务人员尤是。但不知道想到什么,大概小技师的眼神让他想起慈善广告里,心无城府的山区孩童。和所有扑火的飞蛾都不一样,像只为自己照亮的萤火虫。他竟倚在墙边,插着口袋,径直看向何清:
“将来什么打算?”
闻言,何清“啊”了一声,仿佛躲在角落的学生,被想到会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
他看向怀里一汪逐渐冷却的水,映出自己的波动着扭曲的脸庞。
“以前就想好好上学。”
又毫无芥蒂地笑了笑,表情幸福,仿佛抱着的是一捧鲜花,或是一袋糖。他说:“现在就想保住工作,给客人按一辈子脚。”
第2章
气氛陷入微妙的沉默。
说完,何清低着脸,往瘦小的肩上蹭汗,一滴水掉入桶中,消失不见。
吴琛没说话,安慰和鼓励好像都不合时宜。明明是一句很宿命的话,但心底某处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弄了一根琴弦,轻扬起沉寂已久的尘灰,鲜活了片刻。
吴琛转移话题:“结账在前台?”
何清也很快回归专业态度,答:“嗯……现金刷卡都行。欢迎,欢迎下次光临。”
然后就不动了,继续低着头,好像必须让客人先走,否则就得一直抱着木桶干站着。
吴琛抬手看一眼时间,傍晚了,抬脚正要离开,一个胖胖的男人探进脑袋。
“先生您是第一次来吧?”
“嗯。”
吴琛看了眼他胸前名牌上两个字,同时,身后的何清怯生生地叫了一句:“经理。”
男人敷衍地点了下头,又笑意盈盈对着吴琛:“服务体验怎么样?”
“很好。”
经理客气地笑着,往屋内扫了一眼,随即脸色一变。
“小何,怎么回事,果盘怎么没上?上班第一天就出错,还想不想干了?”
如梦初醒,何清瞬间臊红了脸。
他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从不会找借口,刚鼓起勇气期期艾艾认错领罚,一只温热的手掌按在他的肩头。
“没事。”
不知道是对谁说。何清抬头去看吴琛,对上吴琛波澜不惊的眼神。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这个男人,不知为何,何清心跳又慌又急,像一锅煮开的水。
很短暂的时间里,何清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吴琛冷漠地拒绝服务范畴内的主动代劳,自己小心斟酌的回答,差点倾盆的水桶。时间再往前,病床上比病危通知书还单薄的老人,带着攥皱了的休学申请书敲响教务室的门,长夜无垠,他坐在飞驰的绿皮车里观望窗外起伏的山峦。
他只身来到这里,是孤注一掷,输无可输。全部重来,全部作废,何清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面对。
幸好吴琛的眼里有阅尽千帆的淡然,慢慢的,让他心中的沸腾一同归为静水。
吴琛捏了捏他的肩头,力道像在安抚。就像刚才自己带给他的效果,轻缓又放松。看着他,悠悠对经理说:“我让他别上果盘的,没胃口。”
经理连连赔笑,象征性教训了何清几句就走了。房间再次只有两人,何清小声叫住正要出门的吴琛:
“先生……谢谢您。”
扣好外套的吴琛恢复清明,正在手机里确认文件,闻言,头也没抬,却在门口驻足两秒,“我也是第一次做足疗,不想扫兴而已。”
刷完卡,前台小姐问吴琛服务感受如何,需不需要办卡。
吴琛拒绝,想到什么,瞥了眼收据。
上面的最后一行写着,三号技师:何清。
晚高峰堵得水泄不通,到家临近七点。
门一开,一声娇滴滴的尖叫。张瑶正举着个擀面杖,一副花容失色的样子,“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