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定要背叛隆庆,过多的解释显得多余。
今日他若是向隆庆吐露半字,隆庆必生戒备,有所动作,宫中一但察觉,朝廷还未迎来腥风血雨,他会先肠穿肚烂而死,扬州桑家满门人头落地。白白赔上众人的性命却未必能保住隆庆。到时候隆庆即便不反,皇帝也会逼着他反,隆庆手中蜀中的兵马才是皇帝的战利品。
他活着,占据这样的身份,或许还能在即将掀起的滔天血浪中想办法留着隆庆的一条命。
在皇帝眼中隆庆是女子,女子的身份如今便是隆庆事迹败露后的保命符。
一个女人即便谋反也做不了皇帝,则无须斩草除根。
或许在陛下的眼中长公主府谋逆是想扶持蜀中王的两位世子择一登基,比起长公主府,陛下最想斩草除根的是蜀中王的两个出类拔萃的儿子。
温姝没有想到断肠会这么快发作。
在他回到长公主府的第三日,隆庆刚刚离开,他便已经控制不住额头上沁出的冷汗,猛地跌坐在椅子上。
肠穿肚烂是什么滋味?
无数的针尖刺穿血rou之躯,他的眼睛疼的不能视物,双手疼的打不开解药的瓶盖,仿佛一具腐朽的木头上爬满虫蚁,咬住牙齿仍旧不能阻止疯狂蔓延的毒素。
瓶盖终于被打开。
温姝颤抖着手吞咽了解药扶着床榻喘息。
这是祁凛州给他的唯一一颗解药。
到下一个三月之期若没有解药,这剥皮拆骨之痛便要再来一遍。
上一次出府未被人察觉是因为隆庆带着锦珠去了陈家,再度出府他要想什么办法?
“公子!”
锦珠惊呼一声,手中的果盘落了一地过来将温姝扶起。
温姝额头上还沁着薄薄的冷汗,他面色如常地站直了身子。
“公子这是怎么了?”
“无妨,想是老毛病犯了,头晕眼花摔了一跤。”
锦珠知道温姝身子不好,摇了摇头将温姝搀回了塌上,“公子也是,身子不好便乖乖休息,莫要想着乱跑了。”
温姝轻轻点头。
三个月不过弹指一挥,絮云斋的雪越来越大,比去年尤甚。
地龙烧的正旺,轩窗外银妆素裹。
温姝手中捧着暖炉,苍白的面容因暖炉的热气熏出红色。
隆庆日渐忙碌起来,忙着他的筹谋与复仇。
温姝心中隐约有所预感,隆庆不会等太久了。
隆庆来的时候在深夜,温姝靠在他怀里,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想去看看大夫。
隆庆回答他,“带着锦珠一起去。”
温姝低声说好,隆庆身上有些酒气,似乎是因为醉了便格外好说话。
“殿下,不能收手吗?”
隆庆笑了起来,带着讥讽的意味。
“我若就此收手,死去的人如何瞑目?忠诚良善的人坟头的草都有半人高,欺世盗名的人依旧高高在上,温姝,你让我怎么能甘心?”
或许他会赢,或许他会死,但是他再也不愿意这样不男不女地活着了。
他厌倦了做人,也厌倦了做鬼。
温姝在这一刻似乎明白了隆庆的想法。
香销被冷,月浅灯深,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既然什么都留不住,索性什么都不要了。
死去的人已经死去,谁又来为隆庆痛苦的十二年作赔?
他想温暖隆庆,而自己都一身沉冰。
隆庆将温姝压在身下的时候温姝没有挣扎。
隆庆却只是亲了亲他的脸。
青年的发丝一缕一缕散开在温姝的肩头,温姝嗅到了他身上脂粉的香气。
谁能想到曾经被高高捧在天上的隆庆王如今活成了隆裕的影子,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摘下面具。
人活着总要有个盼头,温姝知道自己已经没有盼头了。
他蜷缩在隆庆身边,像倦鸟蜷缩在它的巢xue中,渐渐沉沉闭上了眼睛,睡梦中的十指紧紧攥着隆庆衣摆上的鲜花。
弯月暗淡,落叶狂舞,一夜间青山倏忽白头。
雪簌簌落着,风哗哗作响,暖室内的熏香似有若无,敲窗的风雨全然不敢惊动。上苍有意慰藉人间疾苦,风云骤起之前总有一两日的平静。
第一百一十四章
次日温姝以问病为由出了公主府的大门,大夫被温姝买通,声称温姝的病症棘手需在药房调理半日,锦珠不疑有他,约定申时后来接人。
温姝离开药房后便换了身衣裳往宫中而去,他手中有出入宫廷的令牌,自然没有人敢拦住他。
避过人多的地方走了小道,正遇到手执拂尘的大监。
“见过大监。”
昌巳笑了,”咱家候公子多时了,今日陛下正好得空,奴才带公子顺道见过陛下。“
温姝心知长公主府外遍布陛下的耳目,知他出府一事不足为奇。
大监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