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态度并不令文乐意外。尽管取向问题是他们父子关系几近决裂的直接原因,但其实文爸爸对文乐的不满并不仅仅只是取向。
当年文乐考取的是理工科,但却擅自去学了设计。本科毕业后没有考研,更并没有去做爸爸想让他从事的行业,直接进了一家在文爸爸看来是不务正业的广告公司。
你一个重点大学毕业生,却做一个哪个野鸡培训机构出来都能做的工作,你丢不丢人!
这是爸爸的原话。
但文乐很清楚自己擅长和适合的领域究竟在哪里,第一次在大事上违背了爸爸的意思,坚持了下来。
父子二人的矛盾从这时就开始萌芽,生长,直到文乐出柜,彻底爆发。
从小乖巧听话成绩出众,让自己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的儿子,竟变成了让自己被街坊四邻指指点点,暗地里嘲笑的原因,文爸爸不能接受。
没有什么主见的文妈妈也跟着不能接受。
他的家,不接受他了。
“爸,我想跟你聊聊。”文乐扯了扯嘴角,尽量让自己显得成熟而淡定,不要像个对待父母无能为力的孩子。
尽管这些年来,他一直也没能改变什么。
文爸爸并不给他任何改变的可能,毕竟在文爸爸眼里,取向这件事就算是先天,就算是正常,他的难堪并不会因此减少几分。
“你改了,再来和我聊,没改,就没有好聊的。”
只要不改,聊什么都是违逆。文爸爸不愿再看见文乐,起身便要回卧室。
“老文。”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文妈妈在一边开了口,“初三是他生日,要不……过了初三再让他走。”
文爸爸脚步不停,进卧室前扔下句回答。
“明天就走。”
卧室门咣当一声关上,客厅里只剩无言的文妈妈,和外套也没来得及脱的文乐。
文妈妈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去了卫生间。文乐发了一会儿愣,默默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去了自己的房间。
几年没回来了,房间里的摆设没什么变化,只是被收拾得过分整齐,没有半点生活的气息。
他摘下背包,脱了外套,坐在平整的床上,忽然感觉有些不对。
他看了看床头,又摸了摸床铺。
床头没有枕头,床上没有被褥,他坐着的,只是一个盖着一块防尘布的席梦思床垫。
“被褥收起来了。我给你铺上。”
文妈妈似乎也刚想起这回事,走进房间,打开衣柜,翻了几下,动作又停顿下来,似乎在回忆文乐被褥收在哪里。
文乐看着妈妈翻找的背影,用力闭了闭眼,站起身,又拿起外套穿上。
“妈,别忙了,我去住酒店。”他努力用平静的语调说。
文妈妈回头,眉头皱了皱:“可是你爸说……”
“反正只住一晚,别麻烦了,您帮我跟他解释下。”
说着,文乐拎起背包,一秒钟也不想再多待,径直走到了门口。
桌上还放着他用心挑选过的茶叶和阿胶,文乐走出家门,只觉得自己那期待与父母和解的心情,简直就像一个笑话。
33、变故
大年三十,酒店基本没人入住,楼道里安安静静,空空荡荡的。
房门咔哒一声,自动落锁。文乐仰倒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从裤兜里将手机掏了出来。
一直没顾上看微信,这会儿才发现卢景航从下午开始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卢景航:乐,怎么样?你爸妈没为难你吧?
卢景航:在忙呢?有事找我啊,我不忙。
卢景航:还在忙呢?
卢景航:【图片】
卢景航:看我爸做的年夜饭!
卢景航:没事吧乐。
最后一条是一个多小时前发的,文乐看着卢景航微信里那亲亲昵昵的「乐」,想起他妈妈说的那句话。
初三是他生日,过了初三再让他再走。
他。他……
好像自从出了柜,爸妈就没有再亲昵地称呼过自己,这些年僵持下来,自己在那个家里,就只剩下一个「他」字。
既然都是「他」了,何必还要提什么生日。
文乐用手背挡着眼睛,喉结滚了滚,又放下挡着眼睛的手,按亮了手机。
手机解了锁,直接就是和卢景航的微信聊天框。
LE:我没事,就是一直没顾上看手机。你干嘛呢?
卢景航回得没有特别迅速,十几秒之后,直接叮叮咚咚发来了视频邀请。
文乐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要接,还没按下,手指却又顿住了。
卢景航现在应该在他爸妈家呢吧。好容易过年陪陪爸妈,别分他的心了。
文乐想着,手指划去了拒绝键,然后又给卢景航打了语音过去。
“喂?乐?”卢景航很快就接了起来,“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