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的鸡rou发出“滋滋”的油炸声,烧焦的糊味儿已经传到鼻尖。贺听拧着眉从沙发上站起来往厨房走,自顾自地呢喃:“菜糊了。”
却没想经过姜信冬身边时手腕被一把抓住。
陷在沙发里的人再抬头时眼神幽暗,像蒙了层灰色的雾,声线低哑:“贺听,如果是因为我,我希望你重新考虑这件事。”
贺听怔住,舔了舔干裂的唇角,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般又重复了一遍:“重新考虑?”
姜信冬沉下目光,回答得缓慢但并不吃力:“嗯。”
油烟味不断从厨房冒出来,贺听蹙起了眉:“我出国了,那你呢?”
那我们呢?
那我们的未来呢?
他双手不自觉握紧,直勾勾地盯着沙发上的人,只见姜信冬克制的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晦暗的情绪,随即埋下头,默不作声。
须臾的静默,贺听心尖猛地疼了一下,早上他骄傲炫耀自称为“对象”的人,好像并没有想过他们的未来。
好像以后能不能在一起也无所谓。
真Cao蛋!
他踉跄着甩开姜信冬的手,仍旧笑着,拖长的尾音却有点抖:“姜信冬,你觉得我们现在算什么?”
第32章
姜信冬坐在Yin影里,一时语塞,想了许久才说:“你觉得算什么就算什么。”
贺听看着他,胸中无端憋了一股气,再开口语气很冲:“我说什么就算什么?你自己没点想法吗?”
“有,算……”姜信冬微微抬头,轻声喊他,“男朋友。”
贺听睫毛猛地一颤,站在原地没动。
房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厨房里传来“滋滋”的声音。
片刻后,姜信冬站起来两只手扣住他的肩膀,手心的热度透过衣料传递到皮肤上,带着压迫感,有点烫。
“你冷静点,我没有要否定我们的关系,也没有要否定最近发生的……事,”他抬头平缓地与贺听对视,目光坚定,慢条斯理道,“我的意思是,学生应当以学业为重。出国不是你爸早就和你做出的决定吗?你现在为了我放弃一条出路,将来再后悔就晚了。”
这话说得温声细语,有理有据,贺听刚才还气势汹汹,态度一下就软了,只是对于事实仍旧不肯退让:“是他单方面的决定,他要我出国去读商科,他想我成为像他一样的人,我根本就没兴趣。”
闻言,姜信冬皱眉思索,顿了顿,说:“让你爸知道你在美术方面的能力,去参加比赛,去拿奖,拿成绩堵住他的嘴。”
贺听冷笑一声,摇了摇头:“没用的。”
这不是拿不拿奖的事,而是贺文滨打心底就看不上他从事这个行业。
他不想解释,因为姜信冬不知道很多事。
比如他小时候报名参加写生夏令营,出发前被贺文滨反锁在家里哭了一整天。
比如他初中时参加了美术社,被贺文滨打电话给老师以学习为主的理由强制劝退。
比如他几年的心血,几千个小时的工笔描绘,堆了一屋子的画,一夜之间,被贺文滨砸成稀碎。
这样的事太多,多到再回忆起来都只是满满的窒息、绝望。
他现在虽然麻木了,却还是为以前的那个自己感到恨。
油烟越发浓烈,烧糊的菜散发出刺鼻的气味,他被熏得闭上眼,抬手按了下眼睑,忍不住皱眉咳嗽了几声,再睁开眼尾就捎了红。
姜信冬很快注意他情绪里突如其来的低落和烦躁,抬起拇指,骨节微弯,指腹轻轻抹过他细长的眼角,哄小孩一般:“好了,我们今天先不谈这个问题好吗?我先去把火关了。”
贺听几不可察地点头,橘色灯光反射出他睫毛上细小的透明水珠,生动又脆弱。他若有所想,等姜信冬从厨房出来,突然偏过头问:“那我可以用成绩堵住你的嘴吗?假如我考到了国内很好的艺术学校,你还会反对我留下来吗?”
明灭灯光下,姜信冬静静抱手望着他,没吭声。
“也不全是为了你,我是真的想学艺术,”贺听失笑,低声说,“每个人的人生追求不一样,就当是我没什么雄图大志吧,我就想呆在喜欢的人身边,做点喜欢的事。”
那模样是十足的固执和委屈。
姜信冬心生一念,望着面前的人,喉咙里的那些关于人生取舍的大道理蓦地就说不出来了。
他向来喜欢理智冷静地分析问题,但如今才发现有些事一旦掺杂感情就乱了套。
算起来他们认识才几个月,而贺听已经把他摆到了人生天平上重要的位置。
什么人才会把一个段刚开始不久的关系看得如此重要?
要么这个人情根深种,要么这个人从小缺爱缺心眼,遇到一段感情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想贺听大概是后者。
确实每个人对于人生的期盼不一样,有人想富甲四方,有人想权倾天下,然而也有人,只求一生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