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却丝毫不为所动,表情愈发不耐。正当陈安还想再恳求两句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刺耳的鸣笛。一辆加长的高级轿车正停在门口,似乎是对迟迟不开的大门颇为不满。
“抱歉抱歉,我马上开门!” 那安保一改态度,急忙跑过去将门推开,还不忘呵斥陈安两句,“赶紧推着你的破车闪开,再赖着不走我报警了啊!”
“可是——” 陈安本想说,可是这辆车也没有递请柬,为什么它就能进?但是在看到车尾的标志后,他又默默闭上了嘴巴,推着电瓶车退回到路边。
陈安不着痕迹地环顾了一圈,这地方虽然大门紧闭,但四周都是镂空的栅栏墙,他拐到侧边的马路,透过栅栏的缝隙,刚好能看见被他划破的那辆车,此时正安静地停在晚宴厅门口的停车坪上。
他将电瓶车停在路边,自己则躲在了一棵高大的梧桐树背后,像做贼似的偷偷盯着里面的动静。
天空逐渐暗了下来,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团浓郁的黑色。晚上的雾气很大,连星星都看不见几颗,只有那月光倒是清亮清亮的,直直地洒在地面上,像是冷进了骨子里。树上还没来得及长出新叶,此时只剩枯黄的树枝孤零零地挂在头顶。虽是初春的时节,却莫名感到几分萧瑟来。
宴会厅依旧灯火通明,隐隐还透出一阵阵动人的音乐声,不过陈安向来听不懂这些,他只是安静地靠在树下,将外套的又往身上裹紧了几分。
夜幕越来越沉,那安保已经有些顶不住,哆嗦着钻到了门卫室里。陈安将兜帽戴在头上,一边跺脚一边朝手心哈气。或许是等的时间太过漫长,他已经重新平静下来,甚至开始思考待会如果真的见了面,自己该说点什么才好。
是如释重负地拍着他的肩膀,还是上前给他一个紧紧的拥抱?哭鼻子是肯定不可以的,也太丢脸了,他明明才是年长的那一个。
可是这四年来,每每回想起那个名字,都忍不住眼眶泛热,又怎么能理直气壮地抵挡住眼泪呢。
他暗自决定好了,如果对方真的因此嘲笑他,他就把这人当初在化疗室外哭肿眼睛的糗事拿出来讲。
陈安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突然,寂静许久的庄园传来了一阵不大不小的说话声。
他急忙站起身望过去,终于看到有人从宴会厅里陆陆续续走了出来。
出来的人个个华裙艳服,每个人脸上都露着得体的笑容,站在门口互相握手寒暄两句,再各自坐进车里。这里停着的轿车款式各不相同,但都是陈安赚上大半辈的钱也买不起的牌子。他这时才忽然明白之前那年轻人如此着急是为什么。确实,一辆带着划痕的轿车,在这个地方显得是有些过于寒酸了。
不过陈安并不在乎这些,他一刻不敢松懈地紧紧盯着宴会厅的大门,等待着自己期盼的那个人出现。
一个,不是,两个,也不是,三个,四个……
他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看得眼睛又干又疼。措不及防地,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高挑身影蓦然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也不知道是衣服裁剪得当,还是时间真的过去太久,那人看上去好像又长高了一点,在一群人中间显得格外突出,所以陈安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他。原本垂在额前的碎发剪短了一些,露出光洁清爽的额头,五官也长开了不少,已然完全褪去了少年的青涩,看上去甚至带着几分盛气的凌厉。
但不管是长相还是姿态,甚至是听人讲话时微微前倾的习惯,都是陈安无比熟悉的样子。
现实和回忆交织,昔日那个穿着白 T 恤和牛仔裤的少年和眼前西装革履的人逐渐重叠。心脏又酸又涨,汹涌的情感像是迫不及待地要从身体里迸发出来。
眼前早已一片模糊,有什么温热的ye体顺着脸颊缓缓流下,陈安又惊又喜,终于忍不住唤了一声——
“贺……!”
只是他才刚刚喊出第一个字,紧接着便看到一个纤细修长的身影站在了那个人的身边。
来人是一位年纪相仿的女孩,穿着一件渐变纱质晚礼服裙,和那人的西装是同色系,像是为了出席某个重要场合专门约定好的情侣穿搭。女孩熟稔且自然地挽上那人的手臂,两个人郎才女貌,简直像从画报里走出来的一般,看上去既和谐又般配。
夜里起了一阵凉风,晚礼服显然有些抵挡不住,只是还未等她开口求助,身边人已经贴心地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了她的肩膀上。
陈安默默地看着,喉咙像是塞了一团厚实的棉絮,将他余下未尽的话也悉数堵了回去。
女孩跟着一起上了那辆被自己划破的车。汽车终于从庄园里开了出来,陈安却已经不再有任何上前拦住的想法,甚至在车子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又朝树后面躲了躲,将自己密不透风地藏在角落的Yin影里。
陈安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宴会厅都熄了灯,所有的车都早已开走,四周寂静得连只虫鸣都没有。他才像是唯恐被人听见般地轻声喊出了那个名字。
“贺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