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新鲜桃子错落有致地摆放在水果摊前,还有不少堆砌在旁边的竹篮里。一个个像极了胖嘟嘟的小娃娃,挤着滚着,撅起小屁股凑成了一堆白白嫩嫩,深浅不一的粉色。
在夏日里看过去,是扑面而来一阵甜甜的清凉。
“咋越擦越花……”
粉色的颜料擦了半天,最后倒像染在了林知的皮肤上,浅浅的一片宛若女孩儿家的腮红。聂振宏扫了几眼,干脆扔了纸,“一会儿回去用热水捂捂。”
他心里添了事,不敢再擦下去了。
“走吧,关门。”
招呼林知起身出门,聂振宏关上了店里的灯。他走到门口抬高手臂,拉住老旧卷帘门一使劲,咔啦啦一阵响,修鞋铺便上了锁。
“回去简单炖个鱼汤。”
拿上菜,聂振宏一瘸一拐地走下台阶,带着身后的小跟班缓步朝小区走去。林知慢吞吞地落后他一步,听话地 “嗯” 了一声。
夜灯从两人身旁经过,微亮的光线撒在林知眼底,像湖面里升起了星星。
*
聂振宏小时候,很讨厌吃鱼。
他妈人大大咧咧的,厨艺也烂,每回做鱼都腥味极重,导致小小的聂振宏心里,以为鱼都那么难吃。
后来他姐谈了个厨子,本来家里二老指天发誓的不同意两人在一起,后来那厨师跑到家里做了两顿菜,就把聂父聂母完全征服了。
如今,厨子已经成了他姐夫,还和他姐两人生了二胎,聂父聂母早就搬去女儿那头照顾孩子去了,这才让聂振宏耳边少了头疼的念叨。
聂振宏腿刚受伤的时候,很是消极了一段时间。
出院后,姐姐把他接到家里暂住方便照顾,可聂振宏活得宛如行尸走rou,每天几乎都躺在床上。全家劝也劝过,安慰也安慰了许多,但聂振宏自己想不通走不出来,别人在有心也无力可使。
姐夫王浩虽然学历不高,只是个厨子,但看事情很是通透。王浩别的没跟聂振宏多说,只每次做饭时,都让聂振宏从屋里出来,帮他摘一摘菜,递一递调料。
聂振宏那时候还坐着轮椅。
彼时他刚从人生的高峰跌入低估,心情沉郁,不想出门也不想说话。好在他姐夫也没和他聊人生大道理,只把他推到厨房里,就自顾自地在料理台边闷头做菜。
毕竟是厨师,王浩的刀工很好。青椒、土豆、rou块、萝卜…… 无论什么菜到了他案板上,刷刷刷地一串笃笃声,就都成了均匀又齐整的片或丝。
聂振宏看久了,心竟也慢慢宁静下来。特别是看着姐夫轻松而稳妥地掂起锅勺,眨眼间就出锅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菜,他心中那股揪着怎么也放不下的窒闷,顿时就被五谷杂粮的饭菜香气给疏通开了不少。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姐夫盛了菜让他端去饭桌,随口说了句。
聂家从聂父开始,家里的活儿基本都是爷们儿在做。到姐夫王浩这里,也继承了这个优良传统,没让聂姐姐下过一次厨房。
洗菜做饭都被几个男人包揽完了,到了饭点端上桌,有rou有菜有汤,吃进肚子里,暖和舒坦,有滋有味。
在那一瞬,聂振宏忽然发现,似乎真的没有什么比吃饭更大的事了。
人这辈子,空着手来,空着手去。如果真的要说在这世界上走一遭要经历点什么,酸的甜的,苦的辣的,总也离不开这几种味道。
快乐他早早就尝过,苦难他如今也咽进了肚子里。
既然如此,何不妨坦然一点,多尝尝自己爱吃的呢?
后来,聂振宏跟姐夫学了一手好厨艺。
也发现鱼其实可以一点都不腥,几种家常调料,就能简简单单就做出一碗又浓又香的鲜鱼汤。
“滋啦——”
抹了一层干淀粉的鲫鱼滑进铺了一层油的铁锅里,油与水作用的滋啦声像清脆的音符,跳跃在小小的厨房中。
聂振宏手里拿着锅铲,等一面煎至微微的金黄后,快速地将鱼翻了一转,让高温的油将鱼rou浸泡包裹,直到整条鱼躺在锅底定型,鱼鳍竖立。
一旁家用水壶的开水弹簧片恰好跳起,聂振宏端过来将壶里的开水倒进锅中,让水将鱼身淹没。
菜板上已经切好了姜片,他随手抓了两片洒进锅里,然后将火调到最大,眨眼间,清色的汤汁就开始沸腾变白起来。
“好了,我再炒个菜,等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聂振宏这时候才有Jing力和林知说话。
他示意青年将水槽里洗净沥干的空心菜拿到外间客厅的饭桌上,坐下带着他一块儿开始择菜。
空心菜在西南又被叫做藤藤菜,因为在地里生长得宛如藤条一样,一节一节的,所以有了这么个土名。
家常的做法是将一把三四十厘米的藤条掐成小段,连着jing干,用蒜片和干辣椒下锅大火爆炒。两三分钟不到,一锅清香脆嫩,蒜香浓郁的炝炒藤藤菜就能出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