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浩就是在他最忙碌的那段时间主动结交他的。照卞梁的话来说,唐浩就是个傻不拉叽的乐天派,中考前兴冲冲地求神拜佛,后来吊着尾巴考进一中,把菩萨当亲爹一样地供房间里天天求。
少年人总有一腔热情,乐观的唐浩尤甚,后来还拉了卞梁一起,两个人跟着楚沉一块忙前跑后,帮了压抑孤单的楚沉许多。
“唐浩就是他那个坐牢……进少管所的朋友?”
“是啊,唐浩和楚沉关系比我和他要好多了。看楚沉打架挣了钱,他也去,可惜夜路走多了总要撞鬼的,没多久唐浩就捅了大篓子。楚沉也因为这事名誉尽毁。”卞梁叹口气,“可这事他也冤枉。”
那两年学校的安保还没那么严密,校外时常混着不少二流子,时不时收点保护费,欺负欺负路过的学生就算是乐趣。
真正把这些见不得光的小流氓行径拉到明面上,是那年刚入冬,楚沉刚上初一的妹妹被一帮校外流氓给揍了,那妹妹叫席潇,是楚沉上小学的时候领养过他的那家人的女儿,两人相处得还行,偶有联系。
按理说这些二流子也是讲规矩的,老人不抢,妇女儿童不抢。虽没明说,但打女人通常是最让人看不起的最丢面的宵小行为,可偏偏席潇被打了,还被抢了钱。
事发突然,席潇哭着跑到学校告状的时候,没找到她亲哥,只好扒拉着楚沉的胳膊,求他帮忙。唐浩成绩降得快,当时正留在办公室挨批,他们等了半小时,人还是出不来,于是楚沉和卞梁先去了。
后来的事说起来也不复杂,对面四五个人,全长得跟土豆似的,一眼望去全是矮肥挫,楚沉身高腿长,站中间简直鹤立鸡群。
这架没打多久,很快对面就全被撂倒了,楚沉逼着他们道歉还钱,他们也gui孙似的道了歉,还了钱,结果等人一走,这帮亡命徒冲着人后背就是一刀,短短十几秒,楚沉被两颗土豆按着划了五六道口子,肚子也挨了两刀。
卞梁也没好到哪里去。
十二月的筑城冷风冻骨,这条街最深处的巷子破烂老旧,空气混着chaoshi难闻的腐菜气味,殷红的血淌了一地。
席潇整个人都吓疯了,央着路过的老伯把两人送去了医院。
唐浩是第二天出的事,他怒气填胸地叫了几个混社会的兄弟去找那帮土豆报仇,双方二话不说打了起来。
人们在做一件本就冲动的事的时候,最容易头脑发热,这回两边都没落到好,一把水果刀在地上滚来滚去,等再反应过来时一切都晚了。
不知道谁报的警,七八个人被当场逮住,据说警察赶到的时候,有几个人已经完全没了意识。由于伤得太重,口供都是半个月后才录的。横竖跑不了要坐牢,幸而老巷子没监控,唐浩咬紧牙根,没供出楚沉他们,对面几个矮肥挫当然更不敢主动说,于是这事就这么判了。
“他被判了几年?”庄严哑声问,“那个……唐浩。”
“起初是五年。”卞梁捻着勺子搅了搅已经凉透的白粥,“但是听说他在里面表现的挺好,就减了两年。算算时间,明年下半年就该出来了。”
“楚沉的名声从那时候开始坏,唐浩的妹妹唐洛洛成天去找他麻烦,哭闹着骂他打他,他也受着,不解释也不反抗。久而久之就传出了各种版本的故事。”
“这事主要原因不在他。”庄严笃定道。
“是,我也这么觉得,可他自己想不开。”卞梁说,“你别看他平时老臭着脸好像多难接触似的,其实他心底软得很。他啊,从小担责任担惯了,我们说不通的。”
庄严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能说什么呢。男孩子不如女生细腻,聊过去就像随口说个故事一样单调随意,你不能说他没感情,但确实不容易共情。
但如今庄严对楚沉有着别样的心思,对待与他有关的旧事比谁都要认真。他从卞梁浅显易懂的叙述中抽丝剥茧,读到了一点点过去的楚沉。
读到了十五六岁迷茫的小少年,手足无措孤独无助的辛苦,无奈和难过。
包厢沉寂片刻,服务员推门进来,送来了两根色泽金黄的炸油条。庄严因此提了提越坠越沉的心情,手边的手机忽地亮了起来。
是候御打开的电话,他现下没心思接,点了挂断,下一秒电话又打了过来。
他这才摁了接听,电话刚一接通,就听候御大叫道:“庄子!救命啊!”
“怎么了?”庄严皱了皱眉,看了眼来电显示,确定是候御没错。
“我我我现在在警一医湖山区分院,”大概是太着急,候御舌头打结,话都说不清,“我有个朋友的亲哥哥,在监狱里被人打了,现在正在抢救,守门口的警察说什么都不肯让我们进去看人。”
庄严:“……谁?”
“就那个多啦凯蒂,记得吗?”候御说,“也不知道伤的严不严重,警察也是打了个电话口头通知说要做手术,不会危及生命,可我们要进去他们拦着不让进,另一个同样被打进医院的家属都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