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一声门响,东边的卧室里走出一个穿戴整齐的少年。
这一声仿佛信号,客厅另一头的卧室门也随之打开,一对中年夫妇走出来。
“那个,扬扬,起得这么早啊?不多睡会儿了?”女人捏着手,有些局促地道。
林扬扬冲她笑了下,“嗯,出去跑步,跟同学约了图书馆自习。”
一直没说话的男人马上道:“啊?这样啊,那叔叔给你去买早餐,空着肚子出门可不行。”
“不用了!”林扬扬刚一开口,他就浑身一僵。
男人和女人同时流露出无措,像做错事的孩子,忐忑地看过来。
林扬扬叹了口气,有点无奈。
他穿好鞋子,认真道:“妈,刘叔叔,你们真的不用这样,我是自己想出去吃。”
妈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刘叔叔搓了搓手,几乎带了点讨好的笑,“也行,外面花样多,不过可得注意卫生,找家好的,钱带了吗?够不够?来,再拿着这些。”
他从皮夹里抽出几张百元大钞,看也不看就往这边递。
递到一半,又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将钱放到鞋柜上。
他担心孩子不肯要。
担心两人之间可能发生的推拉,会激发某个可能潜在的矛盾,让所有人脸上难堪。
林扬扬本来不想要,可话未出口,就见那边两个人都满怀期待地看着。
他心头一紧,将原本想说的话咽回去,乖乖抄起那叠钱,“谢谢叔叔。”
妈妈和刘叔叔都松了口气,脸上泛起一点欣慰和快活。
林扬扬在心里摇了摇头,拿出钥匙开门。
手都按在把手上了,他却又转过身来,认认真真对目送他出门的两人道:“妈,其实你再婚,我挺高兴的。”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出了门。
门闩磕碰的一声轻响,将呆滞中的两人唤醒。
刘叔叔直勾勾盯着林扬扬离去的方向,双手却茫然又带着几分慌乱地拍打着林妈妈,“孩子要我钱了,他要我的钱了……”
他还说,还说看妈妈再婚挺高兴!
林妈妈被他拽得动了动,突然捂着脸,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随着正月的到来,整座城市都开始苏醒。
街边的商铺陆陆续续重新营业,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遛鸟的遛狗的,不一而足。
林扬扬顺着走了一段儿,脑海中不自觉回想起刚才在家里的画面,心情颇有些复杂。
就在年前,他妈妈再婚了。
他挺高兴的,但那两个人却总担心他接受不了,说话做事都拿捏着,如履薄冰。
他确实高兴。
他的生父不是个东西,家暴,窝里横。
对外唯唯诺诺,对内重拳出击,整天出去跟不三不四的人瞎混,喝了酒、赌输钱就回来打骂……
“要不是你们这两个拖油瓶,老子早飞黄腾达了!”
这是他每次喝醉酒,猩红着眼睛打人时的惯有台词。
好像在遇到这“两个拖油瓶”之前浑浑噩噩的人生,根本不存在一样。
“妈,你离婚吧!”
林扬扬清楚地记得,说这话的时候,他才八岁。
后来妈妈就真的离了婚,逃命一样逃离了原来的城市。
离婚证拿到手的当天,娘儿俩都狠狠松了口气。
他们再也不用担心,会有浑身酒臭味的人挥舞着拳头打人了。
林妈妈很能干,一人带着孩子在陌生的城市打拼,几年后,咬着牙买了一套小小的两居室。
从那天起,母子俩才算正式安了家。
后来林扬扬考上清江市最有名的公立高中,清江一高,那年冬天发了年终奖后,林妈妈就带着他去心心念念的云南旅游。
在那里,他们认识了当时还是民宿老板的刘叔叔。
刘叔叔也是外地做生意的离异男人,慢慢了解了他们的情况后,一直很照顾,还带着他们四处观光,少走了很多冤枉路……
再后来,刘叔叔就暂时把客栈交给别人打理,又拿出几十万来,换了现在的大房子。
这里地段好,环境佳,距离林扬扬要上学的一高也近。
“孩子转过年来就要升高三了,可不能把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路上……”
林扬扬偷听到他和妈妈说这话时,眼眶微微有点涨。
他的生父曾经偷了他的学费去赌博。
而现在,一个完全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陌生男人,却在担心他花太多时间上学,会很累。
那次之后,林扬扬突然就明白了。
其实亲生的未必亲,重组的,也未必就不好。
“嗯?”一阵久违的香气打断了他的回忆。
林扬扬下意识往旁边看去。
廖记餐馆。
他听过这个名字,从去年开始就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