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每每他想下定决心时,眼前却又浮现出熟悉的笑脸。
曾经那些仰赖自己的人们,在他指导下习得法术的少年、少女,还有会唤他宫主哥哥的人……
风蓉虽然死了,可她的后人还在。
由于风蓉长相和她父亲相似的缘故,霞云有心回避,便也没去探听与她相关的事情。
一直到了丧葬之时,他才听说风蓉有个孩子,可具体性别年龄,却又不清楚了。
这个孩子,成了霞云守护夙阑的唯一理由。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很想活着,才刻意不去打探那孩子的具体音信,生怕某日得知他的死讯,或其它不好的消息。
于是,在第二个百年,霞云渐渐地放松了自身对夙阑的管制,改为退居幕后。
他这次汲取教训,不再立一人代理夙阑,而是将治理权分散到「文判」、「武使」这两批人手上。
一来,二者会相互制衡,不会有一方过于突出;
二来,他们还能各司其职,不至于如风颜般忙得焦头烂额。
由于要掌权的关系,那些人住进了望云宫,倒是为寂寥的宫中添了点热闹的气息。
然而,霞云已经不想再与人有任何纠葛,除却公务以外,都尽量回避与人接触。
宫里的人多了,殿面也就多了。在某位文判的提议下,望云宫内还被铺了石子路,栽了片桃树林。
这桃林成长以后,又生生让霞云添了些苦痛,可那么多的痛楚混在一起,多点、少点,亦无甚分别。
到了第三个百年,夙阑在几代文判、武使的协力下,逐渐繁荣昌盛起来。
悖原开采的需求量日益增加,而霞云的身子,也终于也到了强弩之末。
近年来,他越来越虚弱,身子还总是不慎爽快,每次发作都会病上一场,日子几乎都在病中度过了。
所幸,如今的夙阑,已经不需要「霞云宫主」这号人了。他终于可以换来期待已久的宁静,并守住了与苏岚的约定……
然而,这世间的事,永远无法尽遂人意的。
这一夜,霞云躺在石板上昏昏沉沉。一般秋收以后的夜晚,并没有多少人进行农活,或是外出踩踏草木,因此总是较为平静的。
然而,今夜似乎并不太平。霞云在一阵剧痛中惊醒,并在缓了缓气以后,有些疑惑地踏出洞窟外。
为了隐瞒自己的真实年龄,霞云一般不以面目示人,凡出行都会戴上面具。
然而今晚,他睡得有些迷糊,却是将这事给忘了,好在万仞山峦一带人迹罕至,倒也不怕被人瞧见。
快入冬了,夜风打在身上,带着刺骨般的冰凉。霞云抓紧肩上的绛袍,提气窜到了半空,在纷扬的细雪中,迅速锁定了目标方向。
城南的某一处,有着数重法力波动,在寂静的暗夜中显得格外明显。
霞云深吸了口气,确认身子还勉强能支撑以后,便闭眼念诀,直接传送到了城南。
他刚在空中停稳身形,便见下方乱糟糟地挤着人,有者手中提着火把,但更多的是各式各样的法器、武器,看得人眼花缭乱。
那群人无视下落的雪花,挥舞着手中的器物,瞄准了除自己以外的人。
霎时间,各种咒术、弩?箭乱飞,嘶喊叫骂声与兵戈声混在一起,交织出了片乱象。
霞云的目光落在一旁无辜遭难的草木上,总算明白自己身上的痛楚从何而来。
他闭了闭眼,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却没阻止他们继续恶斗。
这华林两家的事,他也略有耳闻。
夙阑刚成立那会,最具盛名的法器匠人便出自林家。这数百年间,林家在制器业的地位一直居高不下,一直到八年前,与林家相邻的制器世家忽然兴起,风头渐渐赶上了林家,从此两家平起平坐,成了制器业的顶梁柱。
华林二家世代交好,因此虽在制器方面有所竞争,可在家主平和相处的情况下,却也相安无事了几载。
然而,据忤纪殿掌讯的汇报看来,华林二家在几月前就频频发生争斗,在两家家主的默许下,很快地越演越烈,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虽然在文判们的调和下,两家稍微收敛了些。可不曾想,却是挑在了这深夜闹事。
霞云静静地凌于空中,看着下方一张张扭曲的脸庞。在他们之中,不断有血ye飞溅出来,浇在皑皑白雪上,溶出点点殷红。
有些事,霞云已经不如最初一般执着了。这世间有那么多的喜怒哀乐,人人都有自己该过的生活。他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何必为他人的人生负责?
既然迟早要有个结果,那便顺了这些人的意,自己去搏一搏吧。
霞云转过身,慢慢地落在不远处的街道。那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年迈的老者坐在摊子前,搓揉着冻红的双耳。
见霞云走来,那老者浑浊的眼一下发出亮光。他站起身,朝霞云招了招手,道:“年轻人,天寒地冻的,来个热包子吧?”
霞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