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仗着面具遮脸,抬头一瞬不瞬观察着凤君,凤君此刻端着茶杯,懒洋洋支着下巴,与许多正襟危坐的人相比,坐姿可以说随性,但也不算坏了礼数,让人挑不出毛病。
这是他错过的季玄羽,找不到他的时候,季玄羽或许无数次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万年的岁月,季玄羽就是这样慢慢走过来的。
秦云舍不得移开眼,痛苦又心疼地看着,有点自虐的意思,他压下了心头疯狂翻涌的情绪,控制了自己的肌rou,没有再加重手上力道,只是克制着,轻轻摩挲季玄羽的手指,又眼也不眨地看着凤君。
若凤君不是记忆中的影子而是个真的,秦云这样瞧着他,哪怕戴着面具,季玄羽也该察觉他明目张胆的视线了,但在梦里,除了金鹏外其余都是配角,除非梦魇要对金鹏发起攻击,否则影子们只会重复当年的事。
先由佛陀讲经,秦云心思都在身边人跟对面的凤君身上,季玄羽也没拦着他看,便自己盯着金鹏,佛在讲到“心静”时,季玄羽看到金鹏搁了什么东西在孔翎桌面上。
他收手飞快,被身影挡着,季玄羽看不到他递了什么过去,却能看到孔翎略带惊讶扭头看金鹏,和金鹏那泛红的耳根。
季玄羽挑眉,在袖子底下缠了缠秦云的手指,心说他们底下坐着的,一个个心都不够静啊。
若在平时,凤君大约也会瞧见这一幕,但当时的他没心思,听讲时垂眸,没看到,所以季玄羽也就不知道金鹏和孔翎那时就眉来眼去了。
佛陀的经讲得很好,不过很多人都是冲着后面的“论”来的,确实更有意思,某些人也能趁机露露脸。
论法开始时,秦云就发现凤君虽然神态没怎么变,但他就是能看出,比起方才听经的时候,凤君更加兴致缺缺,这个神情秦云不熟悉,但他依然能读懂——
凤君应该觉得正在论道的人说的都在放屁,他懒得参与。
原来即便是他错过的季玄羽……他依旧看得懂,一颦一笑,每一个神态,不管秦云见没见过,加起来,都是他刻在骨子里的季玄羽。
即便错过,他们也从不曾生疏。
两道论题后,一名仙人起身:“小仙有一题想求教各位,在下能力平平,胸无大志,参不了什么大道,心有红尘,是以只想问问俗事。”
“求问’两情相悦‘中的’情‘之一字。”
凤君闻言似乎终于有了兴趣,稍微抬了抬眼皮。
立刻有人笑道:“都两情相悦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仙人却道:“两情相悦却不得厮守者比比皆是,自然也有说法。”
“那便是外物,还需得劫难磋磨。”
“依然可能是内因啊,相悦相悦,你知你心,如何确定另一颗心啊?”
“情之一字乃苦海无涯,不若回头是岸。”
这厢金鹏可是方情窦初开,听不得一来就要断情根的话,便也开口:“苦又如何,碾过去便是,如果怕苦而不去做,那世上许多事都不用干了。”
季玄羽也乐了:“想起来了,是还有这么一场,当天心思大概真的很飘,没记着多少东西,但这个题目还有印象。”
秦云看着对面凤君已经抬起了眼,饶有兴致听着其余人辩论,在识海里道:“你是说过什么,所以才有印象?”
季玄羽仗着面具遮掩了表情,微微垂眸,苦笑着勾勾嘴角,他确实说了点什么,但其实……不足道,若不是金鹏记忆中这么一出,秦云根本不会看见这时候的自己。
“嗯……再等等,你应该就能听到了。”
又有人道:“能扬言蹚过所有苦楚的,皆是不知者无畏,情谊尽负的痛,岂是说过就能过?”
金鹏也跟人抬上了:“不是所有情都会负尽。若识人不清便不是两情相悦,他不是东西,你就卸了他,自己的心,自己总得信。”
“那隔着万水千山的苦楚呢,大鹏明王可曾尝过日夜辗转相思苦,可曾尝过相见不识锥心痛,如何就敢说什么苦都能担的下!”
金鹏顿了顿,他是没尝过,那又如何,就不去爱了吗,关于“情”的Yin谋诡计论就算了,说放说弃算什么,他又不是六根清净的人,就连不少真佛,人家论的也是情中善,没一上来就告诉你:别恋爱了,也做和尚去吧。
孔翎也出声:“谁都不敢去做,那两情相悦要怎么来?”
“明知是死路,还偏要走?”
这个时候,一直没做声的凤君笑了一声,他一声笑实在突兀,所有人都把目光挪了过去,刚开口的人道:“凤君有何指教?”
凤君放下手里压根没碰过唇的杯子,懒懒道:“指教不敢,就想说,没走过的路,怎么知道是死的?”
“前人教训可还少?”
“千古佳话也颇多。”季玄羽道,“不同的人不同路,他自己的路只有他能走。”
金鹏和孔雀闻言,不禁多看了凤君几眼。
凤君拂袖,坐姿依旧随意,他眼里古井不波,先前来时的疲态也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