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漾慢他一步,伸手,不知是白发勾住了他的指尖,还是他有意缠绕住白发,被触碰的人毫无所觉。
“我在这里等你,你要快些回来。”无漾不敢太过靠近晏离舟,只能轻声且不容抗拒的提醒。
晏离舟脚步毫不停顿,无漾没有等到他的回应,却知道晏离舟是听进去了。
无漾没有派手下的小鬼们去监视晏离舟,晏离舟身上有他的千丝线,况且,竹屋那群小鬼们待在魇山一天,无漾就有足够的底气威胁晏离舟。
如果是他的话,他想要自由,不被人束缚,根本就不会管那些小鬼们的死活。
晏离舟还是太心慈手软了,牵绊太多,连走路都会磕碰。
五十步笑百步,仔细一想,到最后,就是这样心软的晏离舟给了他这么大的重击。
无漾躺在晏离舟睡过的床榻上,被褥里还留有晏离舟的余温,他将脸埋进枕头间,唇角溢出一个苦涩的笑。
如今,他只能用这种变态又卑微的方法才能获得晏离舟的温度了么。
他翻了个身,仰躺看着头顶悬挂的硕大夜明珠,冰冷的光晕洒在他冷白的肌肤上,将他所有的狼狈照得无所遁形。
无漾从怀中掏出几颗琉璃珠,这些珠子和晏离舟手中的珠子存在赝品与正品的区别。
无漾捏碎一颗珠子,白色粉尘在帐中飘散,凝结成如云如雾般的缥缈景象,在层层雾霭中,他看到了晏离舟。
湖心亭浓雾笼罩,清风吹来阵阵清淡竹香,大片的红枫顺水而漂,汇聚到湖心亭,遮盖了水中旖旎不堪的倒影。
无漾坐在观景台边,他的双脚没入水中,凉意驱不散他燥热的心火,且随着身上那人的呼吸越发的熊熊燃烧。
晏离舟衣衫凌乱地坐在无漾的怀里,他的左脚浸入水中,脚上的银铃被水流冲刷,随着他起伏不断的呼吸发出沉闷的声响。
没有谁的命令,晏离舟自发用双手紧紧抱住无漾的脖子,无漾使了坏心眼,一旦他松手,他整个人就会栽进身后深不见底的湖水中,晏离舟本能就向无漾寻求庇护,无漾用大掌拖住他的脊背,身体却在不停轻晃。
晏离舟几欲晕厥,他仰着脖子,迷茫的琉璃瞳中遍布天光的黯淡倒影,他将全身心都交付给了无漾,他希望无漾不要松手,松手他就会坠入可怕的地狱之中,可无漾不松手,他同样也在名为情/欲的无边汪洋中沉浮,只等待呼吸的终止,便会顷刻溺毙。
“阿离,阿离……”耳边飘荡着无漾的呼唤,几次都将迷离在意识边缘的晏离舟给拽了回来。
晏离舟手指掐进无漾的皮肤中,无漾浑不在意,咬住他凸起的喉结,舔过那上面晶莹的汗珠,笑意带着沙哑,怂恿道:“觉得痛了就抓着我,对,再深一点,是不是觉得舒服点了?”
晏离舟哭泣涟涟,他觉得无漾在一语双关,他不知道无漾的话指代的是什么,好像两者都有,他昏迷前狠狠咬住无漾的下唇,一句轻轻的‘变态’渡进了无漾口中。
无漾低笑着,将晏离舟的抱怨尽数吞入腹中,他狠狠亲吻着不省人事的晏离舟,将他更紧地拥入怀中,一遍遍呢喃着。
“阿离。”
“阿离,你是我的……”
幻境消散,无漾唇边的笑也跟着一起消失。
他微垂眼帘,静默良久,床榻里突然响起他轻嘲的笑声。
曾经,连翘听从他的命令,给祁白茶制造了同样的幻境,祁白茶深陷名为‘晏离舟’的幻境之中,因为大意受了伤。
无漾曾嘲笑过祁白茶的心志不坚,被区区一个晏离舟迷了心智,他曾亲手替祁白茶编织出了一个有着圆满结局的幻境。
在幻境中,祁白茶与晏离舟成亲了,红烛软榻,鸳鸯交颈,他们交换了心意……
他嘲笑祁白茶当初的不敢承认,后来的痴心妄想。
如今,他也在嘲笑自己的作茧自缚,只能用这种方法再次感受到晏离舟的温度。
无漾看着手中的几颗琉璃珠,他还有成百上千这样的珠子,里面记录着他与晏离舟相处的点点滴滴,原本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念头,却成了现下唯一的慰藉。
珠子被鬼气包裹,一颗颗悬浮在布满白雾的空中,像是遍布星子的广袤夜空,每一颗都在散发着不同的幽光。一颗白到近乎透明的珠子吸引了无漾的目光,那颗和晏离舟手中的琉璃珠十分相似,而珠壁内也正显出晏离舟那张冻到青紫的脸庞。
无漾瞳孔骤然紧缩,毫不犹豫就捏碎了那枚珠子。
……
巍峨雪山高耸入云,厚重的鹿皮靴被藏在雪下的坚冰撕裂,暖和的貂皮大氅冻成了坚硬的冰块,彻骨的寒风刮在脸上,饶是晏离舟身上覆着澜鬼给的护体结界,还是抵挡不住从脚底钻进来的严寒。
伪装成朝漉的澜鬼亦步亦趋跟在晏离舟身后,他双手虚扶着晏离舟,生怕晏离舟撑不住这严寒栽了下去。
身后跟着的恶鬼们倒不怕这种极寒天气,它们本就是从冰山地狱苦熬百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