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沂神秘道:“好东西。”
他差遣下人去把点燃的木炭拿来,又拿起一个铁夹子一块一块地往锅膛里夹。
木炭只是边边角角有些发红,但贺兰昭知道它温度极高。等林沂放了一两个,他便接过手来,柔声道:“小心烫到手,我来吧。”
他语气轻柔,但又与以往做戏有点区别。林沂看着贺兰昭的动作发呆,久久才想到,似乎是少了一些………
做作?
贺兰昭以前假装温柔的时候,感情饱满得仿佛要溢出来,好似在演话剧,有数百人看着他表演似的。而刚刚那句话,既没有刻意提高些声音让周围的人都听到,也没有像是要把情感直接发射到他眼睛里似的紧盯着他。
反而是随意得轻飘飘的,像一朵雪花在掌心缓缓融化。
贺兰昭再演下去,奥斯卡不是他得奖我都不看。
林沂正走神着,贺兰昭问:“这些够了吗?”
“够了够了。”
林沂检查了一遍,让人将提前备下的牛油锅底,手切羊rou卷,厚切羊rou等食材一并端了上来。
贺兰昭明白这是要做什么吃食了,便也坐在了矮几前。
牛油锅底倒进去很快就滚烫得冒泡,林沂端了碟子,又指指旁边的调料,示意贺兰昭帮他调个蘸汁儿。
这奇怪的锅子把火红的汤底烧得热气腾腾,晕起来的气把坐在对面的明珠公主朦朦胧胧地盖起来,贺兰昭看见她吃饭还是狼吞虎咽的,滚烫的羊rou在嘴边都懒得多吹两下就往嘴里塞,又烫得直哈气,吐出舌头来散热,怪不知道要在室外吃。
这吃相在旁人眼里还算是勉强能看,在贺兰昭这里简直是饿死鬼投胎。
贺兰昭小时候众人皆知他无缘皇位,他与贺兰清年龄差距大,贺兰清虽和他玩不到一起,却因为没有威胁而把他看做同胞兄弟。是以贺兰昭小时候过得便是真正的皇子的日子,从未受过针对排挤。他听得懂人话就开始学习礼仪规矩,兵法策论,与被当做太子培养的贺兰清没什么差别。
即便少年时期被送往边关风餐露宿,吃得极为粗糙,但他用饭的礼仪是一点没变,条件最差的时候吃饭也要嚼碎了再往下咽,不像这明珠公主好似八辈子没吃过饭,一口接着一口,嘴里塞得满满,不出所料,下一口便噎着了。
同样是皇室出身,区别怎么这么大。
贺兰昭像是能预知未来似的,将手边的杯子递了过去。
林沂大口灌了进去几口茶,又不长记性,故态复萌,胡吃海喝,还不忘记招呼贺兰昭,“快吃啊,不喜欢吗?”
“味道不错。”
贺兰昭动作仍是慢悠悠,但林沂看他的表情,爱搭不理懒懒散散,便知道他应该确实喜欢。他要是不喜欢吃,多半不是Yin笑着嘲讽,就是夸张地做戏。现在没做多余的事,应该是因为在专心吃饭。
等贺兰昭吃饱了,优雅地净了手,林沂便猜到他要做“多余的事”了。
贺兰昭道:“味道着实不错,明珠是从哪儿学到的。”
林沂拿出早就编好的借口,“书上看的。”
贺兰昭道:“不知是什么奇书,什么时候拿来让皇叔也看看。”
林沂含糊道:“丢了。”
“丢了?”贺兰昭故作惊讶,“定是这下人们手脚不干净,十二,将公主房中的人带下去一个个审。”
“贺兰昭!”林沂“啪”地放下筷子,“你烦不烦!吃饱了撑的!”
贺兰昭像是被吓了一跳,皱着眉往后闪了闪,又笑开来做出溺爱的样子,“脾气大,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贺兰昭的长相,和贺兰沂,贺兰清都不像。这父子两人都眉眼飞扬,看着有些狂妄自负,而贺兰昭虽然也是浓墨重彩的类型,却非常正派,不知是一顿吃几个武林盟主。让人一看了就心生好感,他若是只一个人走出去,随口说他是钦差大臣/正道首徒/人民警察,即便没有任何身份证明,其他人都会深信不疑。
这又正义又带着些江湖气的长相,和他身上皇室的贵气奇异得融合在了一起,若此前没有明珠公主记忆中对他的负面评价,那林沂必然会觉得他是一个身份尊贵却不拘小节,举止优雅却意外也接地气的人。
但由于明珠公主的记忆先入为主,林沂第一眼便注意到了贺兰昭眼神中的刻意,他仍是正派君子的长相,却从令狐冲变成了岳不群,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别看是正道魁首,心里黑得很。
贺兰昭该从没演过这种宠爱别人的角色,但他的一举一动非常真实自然,配合着他这天生极有优势能够取信于人的长相,让林沂也一个恍神,忘记自己面前坐着的是那个惯会做戏的贺兰昭了。
“明珠?”
贺兰昭看人突然开始发呆,便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林沂回过神来,拍桌子站起身:“吃好了,撤了!”
事情有些不妙了。
贺兰昭演得太真了,他要是进军演艺圈,哪个敢说自己是实力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