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郑江被热咖啡苦得说不出话来,在一旁不出声地扭曲整张脸,鼓起好大勇气才又端起杯子喝第二口。
谢朗余光看到了,假装没看到,很辛苦地闷着笑,男妈妈翻车,太好玩了。
中途之青醒了一次,还没哭出声呢,郑江就听到动静了,飞快地走过去抱起来,坐在床上一边哄一边喂了次夜nai。
小家伙喝到一半含着nai嘴又睡着了,被放回床上继续枕着小枕头呼呼睡,看上去类似的情形每天晚上都会发生几次。
谢朗忍不住夸郑江,“小郑,业务能力很可以啊。”
郑江低调谦逊地笑了一下,没说什么,继续坐回去品尝咖啡。
“这么复杂,这么多材料,什么案子啊?”他在旁边看了很久忍不住要问,又补上一句,“要是打扰你的话就不用回答。”
“骗保险故意杀人案,男的开车撞了防护栏,副驾上的妻子当场身亡,检方起诉男的,我这边做被告辩护。”
谢朗的语气平静淡然,毫无起伏,简明扼要地勾勒出一桩骇人听闻的案件。
郑江愕然许久,“为什么要给这种人渣辩护?”
谢朗翻过一页警方卷宗,浏览着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轻笑道,“蠢问题。”
郑江很久都没再开口,他感觉到谢朗好像不高兴了。
后来谢朗冷冷地说,“你回去睡觉吧。”
郑江叹了口气,手指捏着杯子转圈,忽然开口,“我爸以前当过一次被告。”
谢朗翻阅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他,鼻梁上眼镜的镜片很薄,衬得他眉眼格外清隽,眼底有些疲倦的血丝,关切之意却十分明显。
他每天接触的都是原告被告检方控方,如吃饭饮水一样平常,但这两个字对一个普通人来说却往往不是什么好事。
“那时候我还上小学呢,我弟弟妹妹刚出生没多久,我爸把村主任的小舅子捅了,把人家一个肾给报废了。
“早些年,我们那儿风气很差,不懂法,都是法盲,经常有这种打架斗殴的,到县里去打官司,根本没有认识的人,坐了牢,赔了钱,很大一笔钱。”
于是郑家人只好借东补西,那笔钱十多年都没还上,就像个越来越大的无底洞,拖垮了一家人。
所以郑江初中毕业以后就找厂子上班了,到现在也还是在为了还债、改善家里生活而不停地努力着。
他在很早的年纪迈入社会,半被推着,懵懵懂懂,浮浮沉沉,踉踉跄跄,然后在人情冷暖、世事炎凉中很快地成熟,少年时的自我像被蜕掉的旧壳,早已不知被丢在哪里。
他很少思考,或许是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生活已经贫乏如沙漠,开不出一朵美丽的花,容不下一抹细腻的温柔,还能思考些什么呢?还能为什么而心动呢?
直到他失业,无路可走,然后离开家乡,来到了北京,遇到了谢朗。
听完郑江家里的事,谢朗沉默了很久,问道,“你父亲为了什么打架?”
“计划生育的事儿,同样是三胎,罚了我们家,没罚他们家。”
为了一时之气把后半生和整个家都搭进去,谢朗只想说真蠢,但对方是郑江的父亲,他不能这么刻薄,所以还是忍住了。
郑江说,“我一直对你们这一行挺敬畏的,我当时来你家之前,听说你是律师,心里面就有种很特别的感觉。”
谢朗嗯了声,表情明显松动了。
郑江又说,“我刚才胡说八道了,你这案子我也不太懂,你别生气。”
谢朗心想,或许自己的确是脾气差了点。
他用笔尖点点那一沓资料,说,“这夫妻俩有个三岁的孩子,得了白血病,花光了家里的钱,我猜测这个妻子可能是自愿的,为了赚保险赔偿给孩子治病。”
郑江瞪大了眼睛,“啊?”
“很难以置信是吧?你要是做刑辩律师做几年,对这种事就不会觉得惊讶了,人活在世上,什么决定都有可能做得出来,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两人面对着面,陷入了沉默。
谢朗缓缓道,“我刚才没生气,郑江,我理解你为什么不同意给这种人辩护,大部分人其实都跟你一样,旁观者的思维永远是简化的、非黑即白的。
“但是正义和非正义有时候不是那么一目了然,能上法庭的事情往往很复杂,有很多无奈,法律和正义最理想也只是约等于的关系,有时甚至相差悬殊。
“你父亲不也是被告吗?他其实也该有个更好的辩护律师,不是吗?”
谢朗看了他很久,忽然把手里资料放回桌上,说,“我好像讲得太复杂了。”
郑江有点惭愧,“我什么都不懂,就是随口一说……不重要,你别管我,不用跟我解释这么多。”
“很重要啊,”谢朗一本正经地逗他,“你都把你家里的事情告诉我了,还说对律师很敬畏,我可不能玷污你心里面这光荣的形象。”
郑江低着头忍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