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他无法用言语形容。
再度与“哈迪斯”的眼神对上的那一刻,他心里的那些过分喷薄的情感终于被压制下去,理性让他发现了不对。又或者不是理性,依旧是情感的认知——他不必说出所以然,但是他的伴侣,他的哈迪斯不该是这样。
那一刻纳西索斯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可能真的是怕什么越容易信什么,哪怕他总是反复强调自己相信这段感情,其实他的潜意识是不断否定的,一直动摇的,所以他才会轻易被这个假的“哈迪斯”扰乱了心神。
毕竟……
哈迪斯不爱了,只要取走金色的神力,他又能恢复如初。
可是他,他是真真实实爱上了哈迪斯。
他是怕的。
怕自己弄丢了哈迪斯,又弄丢了自己。
至于现在,确定了眼前的“哈迪斯”是假的,纳西索斯心里塞满的郁气顿时都散了。他变回了那个理智的,坚定的,无所畏惧的男神。他的眼神变得清明,头脑也开始迅速思考。
“你是情|爱神派来的?”
“使者?”
“又或者——”
是情|爱神一手打造的幻象。
这样一想,所有的不对劲都有了解释。
因为是幻象,所以假的足以乱真。
因为是幻象,所以不合理也会变得合理。
因为是幻象,所以天火变成了更温暖的,金灿灿的阳光。
因为是幻象,所以寝殿里弥散着一室花香。
荼蘼花的香味。
淡淡的,萦绕鼻尖,久久不肯离去。
纳西索斯大概猜到了什么……
神力汇聚在他的掌心,他变化出一把巨大的扇子,扬手一扇。神力借着风吹开了,吹散了满室的花香。
视野骤然跌入黑暗,然后又突然亮起,满目金芒。
入目是一双金色的翅膀,比太阳光还要璀璨夺目,根根羽毛柔顺而美好,让人想要跪伏在那双翅膀之下,亲吻他的翅尖。纳西索斯勉力抑制住那股蛊惑人心的冲动,他的目光上移,落在情|爱神厄洛斯的脸上,碧蓝色的眼眸微微张大。
那真是一张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面孔,再优美的词语用在他的身上都会黯然失色,他就是世上最得天独厚的那一抹光亮,哪怕纳西索斯见惯了自己的面容,看到他的时候,也会有片刻失神。
比他的容貌更优越,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气质。那是一种说不出的霸道,让人忍不住要把目光投向他,又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蛊惑,好像拨弄在人的心弦上,让人想要为他付出所有。
这就是情|爱神。
最原始的,赋予神明情|爱的神。
纳西索斯只是看着他,就不会怀疑他的身份。
再没有谁会有他这样的魅力,饶是以多情貌美著称的爱与美的女神,从海洋里诞生的阿芙洛狄特,在他的面前也不止逊色一分。
纳西索斯却没有放任自己迷失在厄洛斯的魅惑中,他定了定神,直视俊美的情|爱神,说话不算客气:“尊敬的情|爱神,您虽然沉睡已久,神明间却一直流传着您信守承诺的美谈。您在睡神修普诺斯编织的梦境中,预兆我明朗的未来,怎么会变成如此晦暗的幻象?恕我愚钝,请您明示!”
厄洛斯好像听不出他话语里的刺,他微微挑眉,眉眼生动:“那你可能听错了,我从来与‘信守承诺’这种美德没什么关系。”
他根本不接受纳西索斯的奉承,自然也不会被刺扎伤。
纳西索斯气结,他皱眉的样子更加取悦了厄洛斯,魅惑的神明笑了起来,把整个幻象的空间照得亮堂堂的。他的翅膀轻轻扇动,流光溢彩。他的手虚虚抬起,像最仁慈的神明,要给他的信徒施恩。那是最高高在上,也最漫不经心的动作。
“你不要生气,纳西索斯。”
“你有一张好看的脸,生气就不好看了。”
纳西索斯抿唇,没有理会他那近乎戏弄的话语。
厄洛斯也不生气,又说:“你有一点没有说错,晦暗的幻象不是我真正想给你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恩惠——只要,你愿意成为我的信徒。”
他说话时,语气轻飘飘的,好像一根羽毛搔在人的心上。那样轻慢,又那样惑人,让人想要放弃所有原则,满足他的所求。何况他所求的只是信仰,他就像在沙漠中送出甘泉的好心人,没有谁能拒绝触手可及的好处。
纳西索斯却抬眸,不卑不亢:“自从我爱上哈迪斯,我已经成为您的信徒,您还要从我这里拿走更多么?”
厄洛斯被他取悦:“你很会说话,纳西索斯,我很喜欢你。”
他说:“我不要你其他的东西,这世上没有我想要而得不到的。我只要你的一滴眼泪,为爱情流下的眼泪最最动人。如果你给我一滴眼泪,我会让这段晦暗的幻象变成永远的不可能——哈迪斯会一直爱你,我会赐予你们最动人的爱情。”
纳西索斯的眉心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