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越来越近,举目望去,但见黑色的铁骑如洪水般涌来,掀起阵阵雪沫。紧接着,喊杀声四起,刀剑在月光之下泛着冷冽的寒光。
沈淮识道:“大将军切莫轻敌,这些人显然都是死士。一旦连死都不怕了,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顾扶洲点点头,勒紧缰绳,道:“传令下去,且战且进,将他们往葫芦口引。”
寒风潇潇,如泣如诉,山谷间充斥着兵刃相接的刺耳声响,鼻腔里是浓郁的血腥味。白刃夹杂着鲜血溅出,血红几乎遮天蔽日,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这一种颜色。
敌军被他们引至葫芦口时,忽然一阵地动山摇,比方才的动静要强烈十倍。副将大喜:“一定是武将军带着伏兵——”
沈淮识盯着远方,低声道:“不对,是——”
话音戛然而止,副将瞪大眼睛,脸上的笑容被震惊所取代:“是西夏,是西夏的援军到了!”
马蹄声发出轰隆隆的巨响,比方才的动静强烈数倍,震得山上雪尘滚落,掀起数丈高的雪浪。
“这是好事。”顾扶洲故作轻松,“西夏援军到了我们这里,证明雍凉是安全的。援军长途跋涉,而我们以逸待劳,不说能一打五吧,一打二还是没问题的。”
看顾扶洲如此淡定,其他人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副将高喊道:“兄弟们往里冲,武将军就在葫芦里等我们!”
顾扶洲所料不错,西夏援军来得匆忙,已在冰天雪地中奔袭百里,体力折损了一大半。明知胜算不大,他们还是要来。
他们想的不是打赢这场仗,也不是守住雍凉城。他们只要顾扶洲的命,即便是用数万西夏士卒的性命去换顾扶洲的人头也在所不惜。
沈淮识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将军,这些援军中有不少武功高强的刺客,定然都是冲着你来的。”
顾扶洲无奈叹道:“他们为了要我的命也太拼了吧。”
“还请将军寸步不离我左右,我不会让西夏刺客有机会接近将军。”沈淮识话刚说完,眉头突然皱得更紧,他低头看了眼自己先前受伤的地方,很快又抬起头,集中Jing力应敌。
大瑜军且战且退,好不容易将他们引入葫芦口,却迟迟等不到伏兵出手。
“怎么回事?”副将杀完一圈回到顾扶洲跟前,“武将军他人呢?!”
顾扶洲脸色凝重,看了看左右两边的雪山,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Cao。”
“是雪崩。”沈淮识低声道,“武将军被雪崩拖住了。”
不仅是他们,其他人也在焦虑伏兵为何不在。然而刀剑无眼,片刻的分心就能要了他们的性命。
“有点倒霉啊兄弟们。不过没关系,武攸远肯定在想办法赶来,我们等他便是了。”顾扶洲忽而一笑,笑得肆意又张扬,“江山如画,美人多娇——若是死在这里,未免太可惜了。”
说罢,顾扶洲一把夺过副将的弓箭,对着敌军一员大将,拉弓搭箭一气呵成。
箭矢如流星一般飞出,他们看不到箭的终点。但这一箭仿若一个信号,将士们应声而起,不再纠结伏兵何在,奋力厮杀,能多杀一个是一个。
为了让敌军以为自己能够一战,顾扶洲所带不过三千铁骑,没有了武攸远的伏兵,他们人数大大占劣,但无人因此退缩。他们相信伏兵会到,他们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撑下去。
一向在后方运筹帷幄的顾扶洲第一次真正站在了战场上。青云九州枪沉寂三年后再现封锋芒,不就是杀人么,他已经学会了。
这一场厮杀从天黑到天明,从大雪到雪停,从浩浩荡荡到横尸遍野。挡在顾扶洲前方的铁骑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三千铁骑,最后所剩不过三十。
顾扶洲的小白已经死在了箭雨中,他和剩下的步兵一样,一身铁衣,一杆长枪,对阵敌军剩下的数百人。但没关系,马上——马上武攸远就要来了。
再等等,再等等。
突然,沈淮羽瞟见一个如鬼魅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靠来过来,他果断踏了出去,用匕首替对方封了喉。
他轻功用得太急,牵扯到旧伤,短暂地停了停。就在这极短的一瞬间,一支冷箭从他身后飞出,直指顾扶洲。
沈淮识大喊:“将军!”
顾扶洲听到沈淮识的喊声,却没停下挥枪替一个小兵挡住尖刀的动作。
一阵剧痛袭来,顾扶洲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看见沈淮识脸色煞白地朝自己奔来。他这才缓缓低下头,看着插入胸口的箭矢,后知后觉地扯了扯嘴角。
没有人能百战百胜,他靠运气赢了这么多场,终究还是要输给运气。
紧接着,第二支,第三支……无处支箭从四面八方飞向顾扶洲。
青云九州枪重重地插在雪地中,支撑着主人没有跪下,直至沈淮识赶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顾扶洲。
顾扶洲常年游刃有余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一丝恐惧。
他恐惧的不是死亡。他死过两次,他有经验。死对他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