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琢磨琢磨人心。”皇帝道,“别人的,也包括你自己的。”
人心,不过是世间最无用之物罢了。萧琤低下头,无声地勾唇冷笑:“儿臣多谢父皇指点。”
薛英道:“皇上,顾大将军来了。”
皇帝强撑着道:“让他进来罢。琤儿留下,随朕一道好好安抚顾扶洲。”
萧琤憋着一口气:“是,父皇。”
不多时,顾扶洲便在太监的带领下走入殿内。高大的男人一身戎装,身后暗红色的披风齐地,带来一团寒凉之意。
顾扶洲正要跪地行礼,皇帝就笑道:“爱卿不必多礼。薛英,赐座。”
顾扶洲道:“谢陛下。”
看皇帝一副笑眯眯的模样,顾扶洲大概猜到了皇帝大半夜不让他和林清羽秉烛夜谈,把他叫进宫的原因。
皇帝先是问了问他的身体,得知他余毒已清,似乎倍感欣慰。接着又提起天机营一事,说太子本意是为了护他周全,谁曾想会引来武将的不满。
“太子头一回监国,难免有所疏忽。既然事情已了,众武官那边还须爱卿多多疏解才是。”
皇帝这一番话,听着是对臣下的关怀,实则处处护着自己儿子。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顾扶洲轻一点头,端的是内敛深沉:“臣明白。”
皇帝闷咳了两声,接过萧琤递来的茶,道:“说起来,爱卿已有三十了罢。”
“臣今年三十有一。”顾扶洲有种不好的预感。一般来说,问过年龄之后都是要催婚的。
皇帝笑道:“都三十一了啊。朕像你这么大时,都有好几个皇子了。是朕一直让你待在西北,这才耽误了你的婚事。”
连催婚的句式都和他预想的一模一样。顾扶洲道:“西北未定,臣无心家事。”
“话不能这么说。你常年出征在外,府中没个人怎么行。”皇帝道想了想,道,“朕的七公主,正值妙龄,爱卿觉得如何?”
萧琤很快明白了皇帝的用意。将公主许配给顾扶洲,一来可以安抚武将,让他们知道大瑜对武将的重视;二来,在顾扶洲身边放一个正妻,可比侍卫有用多了。
萧琤似笑非笑道:“不瞒父皇说,七妹仰慕顾大将军英姿已久,想来定不会反对这门亲事。”
顾扶洲一口回绝:“七公主的仰慕臣心领了,但臣已经有了心仪之人。”
“说来听听,是哪家的小姐?朕可以给你们赐婚。”
……又他妈来这套。这么喜欢赐婚,干脆别当皇帝,改行当媒婆得了。
顾扶洲道:“那我还是没有吧。”
萧琤冷眼道:“顾扶洲,你当这是儿戏么。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
皇帝呵斥:“太子。”随后又缓声道,“既然没有,朕改日让你和七公主见一见面。若彼此对不上眼缘,朕再叫皇后从高门贵女中给你挑一个你喜欢的。无论你喜欢哪个,朕都给你做主。”
顾扶洲还要拒绝,皇帝又咳了起来,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朕乏了,爱卿退下罢。”
皇帝病情好转,养了几日后已勉强能起身坐着。此事褚正德占头功,皇帝本欲大大地嘉赏他一番,褚正德却告诉皇帝,新的药方不是他配的,而是七品太医林清羽配的。
皇帝对这个名字有印象,问:“可是那个配出了时疫药方的男妻?”
褚正德道:“正是此人。”
皇帝病了这么久,有人能医他已属难得,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男妻不男妻:“传朕口谕,林清羽晋从五品御医。”
在大瑜,太医院中最高者是正五品的院判,其次便是从五品的副院判和御医。林清羽救了天子的命,连升三级,已和褚正德平起平坐,官职相当于御史台的御史中丞。
林清羽去皇帝的寝宫谢恩时,陪在皇帝身边是一位男侍君。那侍君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身量纤细如女子。但见他坐在脚踏上,脑袋依偎在皇帝膝上,乖巧可爱,犹如一只爱宠。
皇帝看到林清羽,迟疑道:“朕……以前见过你?”这样一张脸,若是见过,他如何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林清羽道:“半年前,臣有幸得见天颜。”
皇帝看了他许久,道:“你以后和褚正得一同随侍圣驾罢。”
所谓随侍圣驾,是指他每日都要和褚正德一同例行给皇帝诊脉,施针,开方,俨然成了天子近臣。可一想到皇帝看他的眼神,林清羽倒希望褚正德能把自己这份功劳抢了去。可惜老头子虽然和他政见不同,也是个极有原则之人,不屑抢晚辈的功劳。
这日轮值结束,林清羽走出太医院,就看见顾扶洲靠着宫墙站着,双手抱臂,脸色沉郁,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将军。”
顾扶洲双腿站直,笑了笑:“林太医。”
林清羽问:“将军怎会在此处。”
“皇后娘娘邀我进宫赏花。赏完之后,我就顺便来接林太医下班。”
好端端的,皇后为何要请顾扶洲赏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