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院判犹豫道:“这……”
萧琤道:“有话直说。”
“今日南疆神医受邀到京,在太医署开课讲学。其中有提到,以虫蛊入脑,可除头风病根……”
“万万不可!”皇后想也不想道,“给皇上下蛊虫,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是不想要命了么!”
众太医跪倒一片:“皇后息怒。”
萧琤居高临下地看着林院判,冷笑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太医院两个姓林的太医,胆子都这么大。林院判跟着顾扶洲久了,又当了他的义父,难不成也和军中一些愚昧无知者一样,只知顾大将军,不知天子了?”
林院判冒出冷汗:“微臣不敢。”
皇后厉声道:“此事休要再提,退下。”
“慢着,话未说完,母后急什么。”萧铮勾了勾唇,“传孤的命令,林汝善胡言乱语,欲对天子行南疆蛊术,即今日起,降为正六品吏目。”
太医院吏目,文书属官,司医书药材管理之责,无实权,亦不得出诊。
皇后觉得不妥,林院判乃大瑜医学第一人,不让他出诊实在是枉费英才。她张口要说话,却被萧琤扬手拦下:“区区一个太医,母后不必多言。”
林院判叩首道:“臣叩谢殿下。”
皇后闭目隐忍,再如何不愿只能把话咽了回去。皇上病得神志不清,这时的太子自然能肆无忌惮,一手遮天。
“殿下,”薛英从外头走了进来,“天机营首领求见。”
萧琤道:“让他去勤政殿等候。”
皇后心中涌起一股悲凉。无论是皇上身边的老太监,还是为天子鹰犬的天机营,都为太子马首是瞻。太子真的……离皇位不远了。
勤政殿内,天机营首领正向萧琤事无巨细地汇报这一日顾扶洲的行程:“今日顾大将军回京后头一次离府。先是去了太医署,说是接林太医下学;之后两人去了南安侯府祭拜陆小侯爷,南安侯只和他说了两句话,便匆匆离开;最后,顾大将军又去了一趟四皇子府上。”
萧琤瞳眸眯起:“萧玠?”
当年夺嫡之争,除了他大获全胜,只有两个皇子全身而退。其中一个是皇后生的傻儿子,剩下的一个便是四皇子,萧玠。
萧玠虽然不是傻子,却和傻子差不了多少,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蠢货罢了。他的生母出生低微,自己又不受父皇宠爱,根本连加入夺嫡之争的资格都没有。
萧琤问:“他们说了什么。”
“只是寻常的客套问候而已。顾大将军说了不少沙场趣事,四皇子听得津津有味,还邀他下次去府中一同烤羊吃酒。”
难道顾扶洲千方百计地回京,是为了萧玠?不对,顾扶洲知道有人监视,所以他们表面上看到的,只是顾扶洲想让他们看到的。那么顾扶洲是想故意把水搅浑,隐藏自己真实的意图么。
“继续盯着。”萧琤道,“有异状随时来报。”
林父的消息传到太医院,林清羽立刻告假回了林府。他本以为父亲遭到了贬斥,会郁郁寡欢,没想到父亲一脸平静,还笑着和母亲说,这下每日能按时回府了。
林清羽无奈:“父亲居然还笑得出来。”
林父苦中作乐:“无非是从正五品去了正六品的闲职,算不得什么。说起来,归京之前,大将军还提醒过我,让我当心太子。是我救人心切,大意了。”
林清羽微讶:“大将军让您当心太子?”
“是。他说他急于回京,不得已留下了不少疑点,太子定会对他身边之人多加防备。没想到,我最后竟是因为此事受贬。清羽,南疆药蛊,你我都见识过,它能给庶人治病,却不能医天子之病——可悲,可叹。”
林清羽没心思想什么南疆蛊毒。他一遍遍回顾顾扶洲的话,朦朦胧胧触碰到了什么,又像是雾里赏花,始终无法看得透彻。
姓江的无法和他相认,除了身在远方,不得已要隐藏身份两种可能,会不会还有一种可能——
“也罢,现在不是什么好时机。”
“我也不想将你牵扯进来。”
林清羽沉思许久,问道:“父亲,你说‘奇变偶不变’是顾大将军截获西夏密函所得。除了顾大将军,可有人亲眼见过那道密函?”
林父不知道长子为何有此一问,道:“如此机密,将军自然不会给旁人过目。”
“就连赵将军都未见过么?”
林父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林清羽眸光微动。
或许,他一开始就弄错了,密函的源头不在西夏,而是在……雍凉。
次日,林清羽照常去将军府上送药。他刚下马车,袁寅便迎上来道:“林太医,将军今日不在府上。”
林清羽问:“那他在何处?”
“将军在四皇子府上。”袁寅笑眯眯道,“林太医把药给我,我这就派人给将军送去。”
林清羽想了想,道:“不必,我再跑一趟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