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俊立和苏芸从幼儿园起就是同学,一直同到高中毕业,是铁打的青梅竹马。
“我真的很气,气炸了,简直快气死了。”
“对不起。”
“你找错道歉的对象了。”
“可我根本不是为了自己而生气。唉,你不用觉得对我有什么内疚亏欠之类的感情。”苏芸靠向椅背,“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她强调道,“一开始就知道的。我跟你表白的时候就知道。从这件事上来说,该抱歉的人,或许是我。”
简俊立看向苏芸。
“我很喜欢你,但对你从来不是那种喜欢。”苏芸道,“这样说太复杂了,就这么说吧,我一点也不介意做的你的同妻。”
简俊立想起了一个人,突然明白了。
“那时候,其实你特别希望做我的同妻,对不对?”
苏芸看向简俊立,肯定地点了点头:“不仅那时候,一直都是。只要你给我这个机会,我愿意原地马上跟你结婚。”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苏芸叹了一口气,“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
简俊立:“……”
简俊立:“其实本来就没有意义。”
苏芸翻了个白眼:“不是谁都跟你一样,只关心自己。”
“你都忘了我妈妈了吧。”
简俊立张了张嘴:“啊?”
“说你记性差吧,你背书又是班里最快的。不过你这个人,真的只会记得跟自己有关的事情。”苏芸一脸无可救药地摇头,“你前几天还见过她呢,一直没把她认出来。”
简俊立回忆了一下这几天来医院探病的人,里面好像没有一张面孔对得上,疑惑更深,再次张了张嘴:“啊?”
“孙阿姨就是我妈啊。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对吧。你吃的蛋饼全是我妈做的,她全都给你多加了一个鸡蛋亏本卖。你倒是好,半点没念着她。”
“我记得你妈从前不是干这个的啊。”苏芸母亲穿着职业套装的干练模样,简俊立还有点印象。
“那你记得张婆婆不?小时候放学,你每天都要闹着简叔叔给你买一个油墩的?”
“记得啊。张婆婆的葱包烩和萝卜丝馅的油墩,堪称一绝。”
“那个是我外婆。”苏芸说道,“她已经不在了。我妈那时候也退休了,于是干脆继承了外婆的那个小吃摊。从前我以为她是出于兴趣使然,现在我觉得,也许更多的是缅怀。”
苏芸蓦地站起来,举高临下对着简俊立数落道,“你从小就是这样,只会记得自己想记得的事情,只会认得自己想认得的人。别人对你好你都看不到,只看到那些自己想看到的东西。简俊立,你就是一个白眼狼!”
简俊立想起小时候,跟在简启明后面走。路上碰到的每个人都会跟简启明打招呼,那些人走近了,简启明说一句“叫王伯伯”,他跟着重复一遍“王伯伯”,简启明说一句“叫张叔叔”,他低头跟着重复“张叔叔”……他就像复读机一样重复着这些称谓,一张脸孔也没记住。他低着头,眼前只有石头、水泥地和杂草。
而迎面走来的这个人的样子,就像风一样飘过他眼睛的余光,从来都没有输入过他的大脑去。下次见到,还是如此这般。
如果是他一个人碰上了,他就装作没看见。或者说,他本来就看不见。
人们都说简俊立这孩子内向,见了人害羞,从不跟人打招呼。
其实主要是因为他压根忘了自己理应认识对方,其次就算有点眼熟,他也不记得该怎么称呼。
不过,内向是真的内向。
“阿芸,”简俊立喊住苏芸,“我们改个规则吧,从今天起,吃棒冰赢的那个人下一次请客。”
苏芸的背影停了一停。
简俊立挥挥手:“下次请你吃棒冰啊。”
苏芸伸出手,比了个OK。
往后简俊立再看到张承宇,心里都觉得怪怪的。
“你是不是早就发现,苏芸喜欢的人是我爸,并不是我?”
“那当然。”
“怪不得你成天打扮得跟我爸似的。”
“其实我也是照镜子以后才发现的。”张承宇挠了挠头,“听说她喜欢戴眼镜的男人,听说她喜欢爱看书的男人,听说她喜欢穿衬衫的男人…这些细节拼起来,原来长这个样子。”
简俊立上下把他打量了一番,下了个结论:“我觉得你有戏,再接再厉啊。”
张承宇喜笑颜开。
“谢谢啊,承你吉言。”
最后的时光都处于昏迷状态的简启明,没有回光返照的戏剧性时刻,也没有机会留下遗言。
葬礼结束后,简俊立走到家门口,忽然觉得有些脱力。
他没有去开门。
简俊立在楼梯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一身黑裙子的唐曲歌顺着楼梯走上来,坐在他旁边。
“我爸……你别看他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