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绒外套穿了很多年了,硬得像个蜗牛壳。
门外的敲门声十分文雅。
笃笃笃,三下。歇一会儿。又是笃笃笃,三下。再歇一会儿。还是笃笃笃,三下。不紧不慢。
简俊立徘徊寤寐之间,刚掉进乌漆墨黑的壳里,还没落定,又被“笃笃笃”拉了出来。三下接三下,礼貌却坚定。
听不见雨声,雨已经停了。他终于不情不愿地爬了出来。
一开门,张承宇笑眯眯地站在门口:“我们快迟到了。”
“哈?”
“昨天你答应我的。”
“……”
“说话要算话!”
简俊立挠了挠头:“……”
他压根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答应过什么了。昨天他一时鬼迷心窍,被张承宇拉着去了春田小学——现在改名成春田实验学校了,他依稀记得张承宇说中小学合并了什么的,还有说要找他帮个什么忙。
简俊立:“你能借我点钱吗?”
张承宇想都没想,立刻接话:“借你你就愿意去?”
“三千块。”
“成交。”
简俊立坐上了张承宇的自行车后座。刚才碍于情面没问到底要自己干嘛,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干脆就答应借这么大一笔钱。总感觉不简单,他有点后悔了。一路上他一直在回忆,昨天他们到底聊了些什么,他到底答应了个什么鬼差事?
张承宇的自行车再次把简俊立载到了春田小学——现名春田实验学校。当他们站定在学校Cao场边的公共大黑板前时,简俊立仍然摸不着头脑。
“接下来就麻烦你了,”张承宇推了推厚眼睛,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实在不擅长这个。”
“什么?”
“过几天市里的领导要来视差,校长让我负责这期板报,我呢,实在是一点艺术细胞都没有。这几天脑壳都抓破了,也没个头绪,”张承宇递来两盒粉笔,“还好还好,那天早上碰到了你。”
“你说也巧了,你刚好这个时候回来,又刚好这个时候在春晓巷,”张承宇的话匣子只要一打开,盖子就坏了,“我呢,那天早上刚好去了医院,上班迟了一点,于是就这么凑巧地碰到你。实在太有缘分了,简直是天意……”
简俊立难以置信,忍不住打断了他:“你花三千块钱,就为了找人画一个黑板报?”
虽然是借的。
但是……
张承宇还在继续自己的话题:“本来呢,这个事情应该是美术老师负责的。可是我们学校会画画的美术老师只剩下一个了。这一个也刚好病了。唉,就算没生病,也没法叫老徐这么一个老身子骨弄这种事。”
“这种事,”简俊立开了一盒粉笔,取出一只,对着黑板比划了一下,“以前不都是学生来弄吗?”
“没错没错,”张承宇兴致高了起来,“他们应该等会儿就来了。你带他们搞一下。”
简俊立扭头:“今天不是星期二吗?”
要不是唐曲歌,简俊立早就忘了今夕何夕。但他记得唐曲歌刚回学校没两天,怎么着也没到双休日。
“对啊,但是今天放假!清明节!”
简俊立:“……”
小时候简启明跟他说过,每年的清明节都会下雨。清明时节雨纷纷嘛。以前这一天并不是法定节假日,但是简启明一定会趁傍晚下课以后,带儿子去墓地祭拜亡妻。
简俊立看着地上泾渭分明的影子,今天的阳光……真好。
今天又有想去的地方了。
本以为这趟回来,不会有什么地方想去的。或许,他忘记的事情太多了。
“小芸!”张承宇变了个人似的,那份简启明式的文质彬彬忽然不见了,倒像个馋糖果的小孩子,拼命向校门口挥动双手,“你们来啦!”
校门口离黑板不近,简俊立看到一高三矮穿过树荫走了过来。四个人里面,倒有两个熟人,一个老熟人,一个新熟人。
新熟人唐曲歌先叫了起来:“你来这里干嘛?”
然后是老熟人。苏芸淡淡开口道:“回来了啊。”语气里没半点情绪。
简俊立嗓子一涩,应声:“嗯。”
“苏老师,这是谁啊?”一个小胖墩叉腰问道,“你们认识吗?为什么你们的表情都怪怪的?”
扎双马尾的女孩出言呵斥胖男孩:“钱子辰,你不要乱插嘴!”
胖男孩立刻噤若寒蝉,煞有其事地伸出小胖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还一边猛点头。
“钱子辰,一年三班。赵思霁,二年二班。”张承宇走过来一一介绍道,“唐曲歌,五年一班——你们好像已经认识了?还有苏老师,我就不用介绍了吧哈哈哈。”
“我看还是介绍一下吧。”苏芸讽刺地笑了笑,“人家贵人多忘事,八成早就把我们都忘了。”
张承宇如领圣旨,咳咳清了清嗓子,沉声道:“苏芸老师,擅长科目,政治。人美心善,业务能力超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