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好。”
好。
这一个简单的字,让程雁书彻底放松了下来,他用手一推韩知竹的膝盖,借力站了起来,迅速给自己倒了杯冷泉茶,又在韩知竹的杯子里注入茶水,然后自己举着两个杯子相对一碰。
清脆的干杯声响中,程雁书笑得眼睛弯弯,“成交!”
他咕噜咕噜地把自己那杯茶一口气喝下,又将韩知竹的杯子递了过去。
韩知竹看着那伸展到自己面前的杯子和端着杯子的手指,良久,抬手接了过去。
喝下手里端着的那杯茶,韩知竹道:“你该好好睡一觉了。”
看程雁书明显打算说些什么而打算不睡,韩知竹放下杯盏,杯底轻轻磕碰桌面的声响和他的声音重叠起来。
是一个简单,却有无限温润的“乖”。
程雁书借着那个“乖”字在心中荡出的欢喜,急急道:“你让我给你上药,我马上乖乖去睡,保证一闭眼就睡着。”
淡盐水浸过伤口时,虽然知道没有任何效果,程雁书还是忍不住一边用布巾小心翼翼地擦拭韩知竹的手背,一边一口一口轻轻地往伤口上吹着气。
那气息微凉,落在有水渍的手背上,几乎毫无感觉,但韩知竹看着程雁书专注而紧张的侧脸,微微撅起吹着气的唇线,总觉得呼吸间的温度不一样了。
用淡盐水清洗过一次,再换温热清水清洗之后,程雁书换了条干布巾,一点一点极轻地蘸去韩知竹伤口周围的水渍。
那一点一点的触碰像无数个细密的亲吻,落在手背,发散出看不见的燥热,顺着呼吸融进血脉,游走向心脏,再随着心跳一下一下地蔓延全身。
即使面上没有丝毫变化,耳垂却是红得要发烫了。
程雁书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韩知竹手背的伤口上,他放下干布巾,把玉瓶里的药粉认认真真洒在伤口上,左右看了许久,才满意地放下药瓶,又取出包扎的布条,把伤口好好地包上了。
他这才放下韩知竹的手,满意一笑:“好了!”
唇角弯弯,眉眼也弯弯,活脱脱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他收拾好桌子,立刻快速解开外衫上了床榻,又自己往床榻里边移动到几乎贴着墙壁的位置,躺了下来。
韩知竹走过去,放下床尾端的床帘,低低道了句“好梦”。
程雁书仰着头看韩知竹,惊讶到:“大师兄,你不就寝吗?你今天可也……很累了。”
“我再静修一刻。”韩知竹手指挑上床头端的床帘,看一眼还待说话的程雁书,“‘保证一闭眼就睡着’,嗯?”
那个上挑的尾音太过绵甜,程雁书就着那温软,乖乖地闭上了眼。
他倒也没有说谎。因为“和合之法”闹了一夜,又入万妖塔底,加上情绪剧烈地起伏震荡,疲倦不过是被他硬撑着的Jing神压住了而已。
此刻高床软枕,又和韩知竹之间纾解了隔阂,放松下来的程雁书不过片刻后就进入浅睡。待韩知竹再慢慢喝过一盏茶,回到床边给他掖被角时,他眼皮的轻颤已经止住,呼吸也绵长均匀,小扇子般的睫毛盖住下眼睑,随着呼吸一起一伏,蝶翼般地又潜入了韩知竹的心尖,扇动着酥麻的心动。
熄了烛火,韩知竹也轻轻上了床榻。
原本贴着墙壁睡着的程雁书已经不知不觉地移动到了床榻正中间,韩知竹给他掖好被角,慢慢躺下。
月色透过窗棂,影影绰绰地照亮了睡着的人的脸,一半Yin影一半模糊的光线中,韩知竹侧躺着,静静看程雁书近在咫尺的脸。
自从习惯和四师弟同房共枕之后,他不记得自己这是第几次在黑暗中安静看着他的侧脸,看他时不时皱皱眉呢喃几句,看那又长又软的睫毛微微颤动又归于平静,只是这么看着,就能让心境默然平静,以往暗夜里的虚无空寂、会纠缠的心魔噩梦,和从不示人的寂寞,都于这触手可及的咫尺之间,被挡在四师弟清晰可闻的呼吸之外。
过了一会,程雁书忽然左右动了动,迷迷糊糊地呢喃出几个意味不明的音节,便凑近韩知竹,双手摸索着抱住了他右手臂,又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再含糊地又溢出几个音节后,再度沉入深睡中。
韩知竹也轻轻闭上了眼。
睡梦正酣中,房间外响起了王临风的连声叫嚷和急促敲门:“大师兄!”
程雁书被声响惊醒,迷糊地睁开了眼。他看了看正待起身的韩知竹,“唔”了一声,又慵懒地闭上了眼。
敲门声持续响着,韩知竹却没有任何动作。程雁书又迷蒙睁眼,侧看向韩知竹,唇齿不清地道:“大师兄,二师兄叫你。你不去看看?”
韩知竹莫可奈何地开了口:“手。”
手?
程雁书依然迷糊地转头看了看,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把大师兄的手臂当成了枕头。他噌地坐起来,脸红了红,呢喃一句“我睡迷糊了……”
韩知竹并未在意地起了身,披上外衫,去开了门。
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