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眼,平静的嗓音已经恢复往常:“抱歉,我不应该这么问。”
有一瞬间,我发现自己并没有看懂过蒋秋时,一如我其实从未看透过任何人。
他又说了些什么,声音逐渐低下。我没有听进去,脑海里依然回荡他刚才那句假设——如果有一天,蒋秋时真的做出触及底线的事情,我会怎么办?
我不清楚这个‘底线’指的是什么,而蒋秋时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忽然涌上阵阵几乎要将我吞噬的慌乱与后怕。我怀揣着迷茫,努力去思考对策,却在这种迷茫中陷入沉沉的梦境。
梦里的画面光怪陆离,陌生而熟悉,似乎划过陈锋离开前颓然的面庞,还有蒋秋时在身边轻声的话语。他的唇一开一合,不知道在对我说些什么,我伸手想要抓住他,梦却醒了过来。
蒋秋时在我身边安静熟睡,胸膛平稳地起伏呼吸,在我触手可及的位置,传递鲜明的温度,存在。
我端详着他略显疲倦的睡颜,压下那阵陌生的心悸,后半夜再也无眠。
第91章
陈锋短暂的消失在了我的生活里。
也许是彻底失望,也许是明白这种逼迫不会有任何结果,他就像上次那样一声不吭地走了。
有过曾经一次经历,我只低迷了片刻便在和蒋秋时的相处中逐渐磨平。他离开前的那句话偶尔会在耳边萦绕,伴随沉闷的心情转瞬即逝。
我想这并不会成为最后一次,就像陈锋曾一次次的生气,争吵,最终服软。他渐渐习惯,我也逐渐在他的纵容里有恃无恐。仿佛狼来了的故事里,他总说这是‘最后一次’,可这‘最后’里却包含了数不清的下一次。
他其实没有说错,我并不想拒绝,也早已在一次次的对峙中动摇了心神。我无法控制心中偶尔腾起的欲念,就像是扎在心底的劣根,连着血rou无法从根剔除。
我做不到彻头彻尾的拒绝,也无法再给他无用的希望,任何一个选择都显得太过残忍,只能一次次的划开界限,逼陈锋主动离开。
如果这样做真的有用的话。
那日过去后,生活又步入往常。蒋秋时没有再提有关陈锋与假设的话题,我甚至都分不清这究竟是臆想,还是一件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喷洒在侧颈上的呼吸灼热鲜明,他话音里的颤动也真实得可怕。我无从开口询问,只能让这段猜疑伴随那个梦境沉沉压在心底。
步入晚秋的缘故,夜晚的气温隐隐有了萧瑟的寒意。有时加班回家,刮在面上的风跟刀子一般利。
公司里的人或多或少都在换季时得了流感,就连赵泉也不例外。我大概是保暖措施做得足够到位,侥幸从病毒底下逃过一劫。
蒋秋时的运气比我差了一点,发现感冒那天是他难得起晚的时候。拿到公寓的钥匙以后,我开始去前还会忐忑地发消息,后来慢慢习惯,想见他时就会直接过去。次数多了,几乎用不上钥匙他就会主动帮我开门。
这次我照例敲了敲门,等了一段时间后却没有听到屋内的动静。打开手机,已经快中午十一点,按照蒋秋时正常的作息时间,他在七点以前就会起床。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发出去的短信迟迟没有回音,出于担心,便用钥匙打开了门。
客厅和厨房格外安静,不见熟悉的人影。我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床上的被子鼓起一个包,走近之后,蒋秋时在睡梦中平缓呼吸,面色有些不正常的薄红,闭着眼紧蹙眉心,似乎在梦里也睡不安稳。
“蒋秋时?”
我唤了一声,声音很轻,没有想过把他弄醒。蒋秋时的眼皮颤了颤,逐渐掀开一点,眼底划过来不及藏住的倦意和迷茫,从鼻腔里发出几声轻而哑的音调。
“......林曜,你怎么来了?”
这一声询问含着浓厚的鼻音。
蒋秋时感冒了,伴随低烧破坏了他规律的生物钟,幸好发现的及时,还没有烧得太重。他坐在床头,花了几分钟才恢复以往的清明,却压不下萦绕在周身的虚弱,抵着唇低声咳嗽。
“你不用担心,我休息几天就没事了。应该是最近换季,不下心着凉了。”
听着蒋秋时极力平稳哑掉的声线,直到这个时候还让我不用担心,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把温水递给他,“你先把药吃了再说,要是严重起来就去医院。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一点。”
蒋秋时就着温水吞下药,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我不饿,只做你的那一份就行。”
但病了的人没有话语权,更不能空腹一整天。我翻出冰箱里的存货,炒了几道清淡的小菜,考虑到蒋秋时现在没有胃口,又把米饭做成了粥。等待的间隙里,我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蒋秋时从房间里出来,身上已经换了件更厚的外衣,坐在我身边。
“你是不是又多做了我的一份。”
蒋秋时的话里并不带有询问,似乎已经猜到了答案。他哑了嗓子,只能用比平常更加低的音量说话,没有旁人沙哑以后磨锯似的难听,反倒少了清亮,多了几分富有韵